昏暗的房间里,呼啸的寒风从敞开的大门和窗户中肆意进出,扬起的发丝打在脸上宛如刀割般疼到令人窒息,素白的广袖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衣影摇晃,几乎很难才看清躲藏在其中几乎要断绝生息的苍白少女。
那时候的褚箫儿比现在还要瘦、还要小,远远看上去像个营养不济的十岁孩童,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把骨头,她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跪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痛苦的把头埋在胸前。
男人负手而立,同样居高临下的目光,同样嘴角含笑的讥讽,只是那张脸却是她那时从未见过的。
她从未见过,可对方却好像从小扎根在她身边一样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不是宗政曜……
宗政曜不过是白若离身边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对白若离、对她都没有任何威胁。
那段她刻意歪曲遗忘的记忆,那个强硬的把真相灌输进她的脑海里的男人,从始至终——
都是傅兆平!
她为什么不愿意想起……为什么要忘记……为什么潜意识宁愿把傅兆平替换成宗政曜也要遗忘那段记忆……为什么宁愿把痛恨的人变成自己的哥哥也不愿意接受那样的真相?
那些好不容易抹去的痛苦再一次在心口肆无忌惮的撞来撞去,褚箫儿喉头涌上一股腥气,眼泪几乎要淹没她整个胸膛,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崩溃喊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傅兆平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公主吗?天子脚下,皇宫大院!你觉得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能够瞒过所有人给你下毒,让你在娘胎里就不得安生,让你这辈子都注定早夭惨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闭嘴!闭嘴!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褚箫儿绝望的尖叫,试图以这种方式来逃避他接下来的话。
肆予茫然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轮转,半晌,迷茫的眼睛还是落在了褚箫儿那极其苍白的脸上,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见她突然一声不吭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噗——”
肆予呆住了,他下意识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褚箫儿身边去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
“滚开!别碰我!”褚箫儿眼里浓浓的恨意不断翻涌,厌恶的目光看的肆予一愣。
他下意识看向另一边气定神闲的傅兆平,脸上的神情是对方从未见过的,有些无措,又有一丝委屈,像个找不到大人的孩子,坐在原地委委屈屈的哭。
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哭,甚至连表情都是呆呆的,常年被关在笼子里的生活早就把他的良知人性全都泯灭,他不知道什么是开心也不知道什么是难过,周遭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空白,不会共情,不能通感。
可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傅兆平就是知道他在难过。
……难道这就是兄弟之间的感召?
傅兆平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是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这样的肆予有点可怜呢?
他可一点都不可怜,他手下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个疯子手里,那些人才可怜呢。
他和褚箫儿——
一个是在看不见的恶意中早早夭折的牡丹,一个则是在无尽杀戮中汲取养分的野草,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甚至毫不相关的人,居然能够在同一片深渊里偶然相遇,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