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琼依也深深恐惧于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因为她的念念不忘和念念不能忘,而痛苦,而厌倦。
她不能陷他于不公平的不幸之中。
而她曾经,爱得太用心,以致太用力。
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那份爱,刻在心里,不可说,不能忘。
到分手时,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渡过和眼前男人情感失败的劫。
但她知道,她不可能再一次好运,遇见如他一般陪她走出情劫之人。
抹了抹眼泪,夏琼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镇定些之后,一脸正色道:
“对不起,我能预见到这种不公平的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
说到这个“负面”的词的“负面”结果,她强力忍受心如刀绞,竭力不让声线颤抖,轻得不能再轻地说:
“对不起,我感到自己幸福了,就是对他的背叛,我移情别恋了,就是对他的不忠。
“而你,是那么的好,对我也是那么的好,我生怕,有一天,这些好运会像一场镜花水月,消失不见。
“我还怕我,守不住自己的心,沦陷得越来越深。
“对不起,我,现在,还没能量跨过心里的那些坎。
“所以,还是,算了吧……”
最后三个字,令她窒息,她紧咬着下唇,不让反悔的嘶喊声溢出喉咙。
其实她已然无法发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哽在喉咙里,噎得她生疼。
“你是不是想像《乱世佳人》里面的斯佳丽一样,守着亡夫、为亡夫穿一辈子丧服?”
“她并非心甘情愿的,而我不同于她。”
陆泽瑞忍住心伤,理智陈述:
“不是这样的,那只是你自己心里的祭奠,不是现实版的。
“现实中两个人会交互,会吵架冷战甚至大打出手,会彼此折磨伤害损耗甚至绝望,我相信真爱不是这样的。
“可我也相信,真爱也不是你这样、一厢情愿的。
“我相信厮守终生的真爱里,是相互陪伴、安慰、支持、懂得、呵护,既不是相恨相杀,也不是孤独过完余生。
“所以,你该敞开心扉,迎接幸福,然后向他证明,你爱得值得,活着值得,幸福值得。”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明,从一而终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是在女子的生命终止之前,所有时间都是给唯一丈夫的,就意味着,女子必须得死在丈夫前面,守节都算不得从一而终,这多残忍呢!
女子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那我也心甘情愿……”
“……是不是我死了,就能住进你心里?”
他这是在想些什么呀?
他怎么能这么想?
他死了,墨宝就没有来处了呀。
造物主把像他这样的人派遣到人世间,就是要他担负一定责任的,所以他绝不该轻视自己的身体。
夏琼依抹了把脸,想要让自己尽力平复,却实在心痛无比,又失声痛哭起来,“还不如我去死,这样也许就解脱了。”
“小没良心的,你死了,我的心就无处栖息成孤魂野鬼了,墨宝就只是拥有了爸爸的躯壳而已,不用想,我和儿子,都将万劫不复。”
她打开他的手,抹抹脸,倔强地昂头,倔强地瞪向他,狠狠心道:
“反正,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为你守丧,所以你还是别作无谓的牺牲了,你应该等到对的人和你团圆。”
陆泽瑞被钉在原地,凝视着她,无法言语,心如刀绞。
在她心里,他是有多不重要。
他明明应该屏蔽掉当下这种负面情绪的,因为他的重要性由他自己决定。
可因为是她,所以他一时半刻从负面情绪里穿越不过去,只能无声地立在那处。
身心僵硬,可目力所及他却捕捉到了她扭曲的神情。
伤了他,善良如她也是痛的吧。这个认知让陆泽瑞猛的一个激灵,跟着痛并快乐的感觉就漫上来。
“哪怕从表白到现在,我从未拥有过你一秒钟,心里已失去过你无数次,但也不要让我去爱别人,这很残忍。”
他必须忍着痛楚说明白:
的确,他们活着是为了各种各样的体验,阳光,空气,大自然,成就事业,人生价值,理想抱负,她,包括他们的这段关系,统统都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人生又如此辽阔,他们从来不只为了某一个人,某一段关系而活。
可是,没有她的存在,没有他们的这段关系存在,他们都只是缺失了重要一块的残料,是不完整的,是不能自由滚动的圆,是抱憾终生的。
的确,相对于她的拼图,他的拼图填补价值有可能是暂时的,是可以被其他男人的拼图替换的,是谁都可以的,随机性非常大。
可如果可以的话,在她之前,他不知能和多少个可能的女孩子在一起,那么哪怕遇见了她,也只是擦肩而过而已,看都不会看她一眼,根本不会有交集,更不会交缠得死去活来。
所以,她的存在本身是一个奇迹,而他遇见她,是另一个奇迹。各自交换后的完整拼合就变得无可替代,天衣无缝,就成为了他的终身项目。
最开始在海边认识她的时候,总以为她在分别后,会居住、生活得离他们很远,所以她的种种,他都没想太留意。
逐渐关注她,也确实是因为她对墨宝全部全面的用心,这些“全部全面”深深打动了他,多少个形容词都描述不完全。
他们都要承认,他们作为有人生经历、有社会阅历、被社会捶打过的人,再找另一半的时候,不可能不考虑那些可以由很多名词定义的现实问题。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名词都消失了,不见了。
剩下的是不能用言辞表述的,全在内心最深处,最宝贵,最后还和骨血融为一体,分不开,扯不离,他都尝试过,就是非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