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西京武功,刘文静
江南烟雨蒙,正月的那几场大雪是很少见的,烟雨朦胧才是常态。
细雨绵绵打檐前,歌乐悠悠尽欢宴!
此时,三楼的诗会正在如火如荼地举行着,而刘炫和刘文静还没缓过来!
国家的底线是什么?
人民的底线是什么?
道德和法律的底线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让人都感到很沉重,可当刘炫听到这些问题的时候,他立即就想向郭鸣仁请教!
但是刘文静死死的拽着他,直把他拽上三楼才跟他说,“偷听本就于礼不合了,现在上前询问,人家怎么看待咱们?”
刘炫明白,他向刘文静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两人便又没事人一样,参与到诗会当中去。
与王宥正及一众人打过招手后落座,刘炫名声在外,在场大部分人都听说过。但与他一起来的刘文静却没有多少人认识,见他跟刘炫同坐,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
酒过三巡,陪过迟来的罚洒,他们便开始静静地欣赏才子们的表演。
一位文仕穿着罗锦鹤氅,草绿涡纹腰带系在腰间,穿着甚是华贵。一头一丝不乱的长发,有双忧郁的凤眼,此人正是石豪的堂弟,石放!
只见他起身向众人一礼,便吟道:
天地为霖亦久留,山川佳气日悠游。
人心不定还随水,春色无情更上楼。
柳絮吹残风袅娜,杏英开后雪消浮。
一樽聊自君能醉,何必桃源便是休。
一首《春雨雾》引来一阵叫好声,好说歹说,他石家背后是国公府,三分薄面是要给的。
别看他石放一身华贵打扮,但这世道,管你背景有多强大,就算富可敌国也没用!家中出不了杰出人才,政治上没有发言权,寒门始终都是寒门!
在世家豪族的角度看,石家不过是国公府的附庸,替封家管理一些产业而已。
而石放跟在他堂兄石豪身边长大,沾染了一身铜臭味,丝毫没有读书人的气质。
他舞文弄墨有一手,可生性风流也是真风流啊!足足十八房妻妾,子女成群!简直是种马级别的猛人,用“放荡不羁”来形容他就十分贴切了。
其实石豪不遑多让,也娶了十三房妻妾!主要是他们这一支人丁单薄,石豪父母死得早,全靠叔父一手养大他们姐弟。而他叔父老来得子,所以他们把石放米青心培养,期待他能替石家争一口气。
可惜的是封光势力虽大,提携他入军中很容易,但举荐文官对他而言障碍极大!
再加上石放本身就无甚军事才能,所以一直闲在家里。
不过石放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因为他无论怎么做,身上都打满了国公府的烙印。世家子弟瞧不上他,寒门之中也是一个异样的存在。反正他现在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可以说是“躺平”了。
有他抛砖引玉在前,众人也开始文思不断!
当然,才情有高低!后来者连续几人都未能引起过多的赞赏,尽管华丽的词藻堆砌起来很是优美,但并不能使人产生共鸣!
王宥正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刘炫身上,“刘师,学生也许久没有见过您有新作问世了。”
刘炫叹了一声,回道:“心中有事想不通,思绪有些乱了!”但他转念一想,似乎有些扫兴了,便又指着身边的刘文静道:“文静甚精诗文,不如就让文静来上一首,可好?”
刘文静闻歌知雅意,刘炫是想让他出一回风头。
“文静献丑了!”刘文静起身向众人一揖,浅笑着踱了几步,吟道:
山花开日雨晴天,一点胭脂落镜前。
春水绿生鱼跃尾,夕阳红上雁飞边。
风光不定还非昔,人事能穷未是然。
欲向高台频怅别,暮云朝雾又千年。
又是一首以春、雨、雾为题的佳作,掌声不绝于耳!因为此刻恰巧天边散开一边雨云,申酉交替间一缕阳光透入!正应了第一句“雨晴天”,那缕光便仿佛“一点胭脂”落于镜前!
他身上无华衣妆点,看上去一介寒士打扮,在场之中也无几人认识。
石放先是眉头微皱,然后又换上一副笑脸起身问道:“敢问兄台名讳?”
“西京武功,刘文静!”他一拱手,微笑道。
众人听得他的自我介绍,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又是汉室的破落王孙吧?!
刘姓乃第一大姓,可说是子孙遍布天下了。可自汉朝成为过去之后,刘氏的子孙就再聚不到一起,成不了势力!
这里边当然有人为暗中使力的原因,其次是因为就连一个卖草鞋的都可以是刘皇叔,谁又比谁辈分低了?
何况在西京旧地,随便出来一个刘姓之人,都有可能是汉室后人自居。例子太多了,也都见怪不怪了。
石放提着酒壶大笑着上前,“刘兄好文采,石某甘拜下风!来,满饮此盏!”
众人也围了上来,一时间觥筹交错!
可刘炫却静静地走向观景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不禁又看向了二楼,从他这个位置是可以清楚看见郭鸣仁的所在!
王宥正自然是将刘炫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他心里想道:刘师应该是为了罢官一事耿耿于怀!
想着便也走了过去,想开解一下这位老师!
可当他顺着刘炫的目光看去也不禁愣了一下,再看刘炫面上的表情,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刘师与郭先……郭公子相识?”王宥正对于用先生来称呼郭鸣仁还是感觉很别扭!
“一面之缘!还未有幸当面请教!”
“刘师观此人如何?”
“与众不同!”
“哦?有何不同之处?”王宥正来了兴趣,他正好想听听刘炫对郭鸣仁有何评价!
“既奇,且正!”
“此话怎讲?”
“他毎毎想法出人意料之外,手段上奇招百出,甚至有些邪乎!却偏偏打正旗号,让人很难拒绝,结果也是出人意料的好!”
“您是说他手段高明?”
“今日之前我也是如此认为,可刚才上楼之前,我才改变了看法!”
“为何?”
“一股正气在身!”刘炫看向王宥正,“如果说庐陵公有乃祖之风,那此子更像当年的玄帅!”
王宥正听得这么一说,不禁又瞧了瞧二楼的郭鸣仁,“像么?可他姓郭呀!”
刘炫笑了笑,“这跟血缘无关!你想想,当年若非谢相为玄帅扫清一切障碍,玄帅怎能放开手脚?何来淝水之战大胜?今日王、谢能因为他止息纷争,甚至有可能像当年一样联起手来,你想想,是不是很像?”
当年王、谢联手,很大原因是文武双全才华盖世的谢玄!
王家不是没人,为何也甘愿全力支持谢玄?
或许就是因为玄帅身上那股正气吧!
刘炫当然不可能见到过,但从书中记载和人物传记,前人总会写上“浩然正气”这一笔!
在他的眼里,郭鸣仁就如当年的玄帅一样,有人替他扫清障碍,可以放手而为!
能问出那几个触及他灵魂的问题,足以证明郭鸣仁身上有那股正气在!
他能感觉到!
真是羡慕啊!
王宥正听得出刘炫对郭鸣仁评价很高,可他并不完全赞同,“或许有那么一丝相似吧!不过到此刻为止,我还没看出他有军事上的才能!闻说,守备营中兵将对他这位少将军颇有不服!”
刘炫听出王宥正这话酸溜溜的,抚须一笑道:“来日方长,咱们且看便是了!”
王宥正知道了他是在提他,对方还未满十八,确实是来日方长。
不知什么时候,刘文静也来到他们身旁,只听他说道:“丹阳书院正在筹备,说是招夫子授课。光伯兄,有兴趣么?”
他刚才与众人畅谈,有人说起庐陵公会在丹阳书院授课,所有人都非常兴奋!石放更爆出消息,说书院招夫子,他听后立即就来告诉刘炫了。
因为他知道,以刘炫的学识和经历,一定很感兴趣的。
“呵呵,能听到庐陵公授课,要我扫茅房我也愿意啊!哈哈哈……”刘炫大笑着往里走,回到席上拿起酒盏连灌了三口,“爽利!”
刘文静与王宥正对望了一眼,都是莞尔一笑。
“接着奏乐接着舞!”
“咦?建康第一花魁还没到么?”
“想必也快到了吧?”
有人向江边瞧去,见一艘画坊正在靠岸,旗杆上正是写着秦淮楼的字号,“到了到了,船在靠岸了!”
不多时,就见建康第一花魁怜星儿抱着琵琶下船来,而身后跟着一帮侍女和舞姬。
一个个娉婷袅娜摇弋生姿,引得街上行人个个驻足注目。
正当一行人准备入楼的时候,旁边的窄巷传来一阵喊打喊杀的喝骂声!
一个十三四岁女孩儿忽地从巷子飞奔着窜了出来,刚巧一头撞到怜星儿怀里!幸好她的近身婢女一个伸手扶住,一个手快托起了琵琶,不然一定被那女孩儿撞倒地。
“姐姐救命!”女孩儿抬起头来急切地道,只见她泪水直流,脸上还有个巴掌印。
话音未落,巷子里追出来六七个人,带头那人直喝道:“小贱人,看你往哪跑!”
说着便想伸手去抓人,不曾想刚一伸手就被另一只手拨开,又听见一声厉喝:“放肆!竟敢无礼?!”
侍女眼疾手快,护在怜星儿跟前!
“他娘的,滚开!”
“放肆!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咱们姑娘是谁!”那侍女可没在怕的,立即骂了回去。
带头那人定晴一看,惊讶道:“是……怜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