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鱼塘将监控录像后退到了3点11分,然后将吉普车后轮部分的画面放大。
“虽车身挡住了相当一部分的门缝,但……你们仔细看看这个车轮的轮毂。”话毕,陆鱼塘轻点鼠标,开始播放录像。
当监控画面左上角的时间来到3点11分50秒时,只听潘德林和黄洪亮是齐齐“咦”了一声。
只见画面中透过镂空的轮毂可以隐隐看到,一个物体缓缓的从车尾部分伸进了底盘!
约摸30秒后,这个物体又徐徐缩了回去。
“啪嗒。”
陆鱼塘暂停了播放。
然后回头望向了一脸震惊的潘德林:“如何?现在可以让你相信,那枚炸弹是被人从车库卷帘门的缝隙处给送到底盘的么?”
潘德林同黄洪亮对视了一眼,咽了咽口水,点头:“可……可以。”
陆鱼塘站起了身来,慢悠悠的踱到了办公室的门口,然后将门给关上了。
转身,是嘴角一扬:“现在,谁是草包?”
潘德林沉默了片刻,随即甩了甩头,苦笑着冲陆鱼塘伸出了个大拇指:“我服了,真的服了。陆少校你的观察力,真是惊人。”
陆鱼塘是眉头一挑,摆手道:“诶?可千万别给我戴高帽子。透过轮毂所观察到的这个动静,虽然很小,但也不是无法察觉的到,对吧?如果你们从一开始对那条门缝起了疑心的话,那也能做出炸弹是从门缝中给送到车辆底盘的这个设想,有了这个设想之后,那你们的注意力就有了着重点,那就也可能跟我一样观察到这些细小的动静。”
潘德林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讪笑着躬了躬身:“是…是,你说的对。”
陆鱼塘轻哼了一声,来回踱起了步子,悠悠道:“说到底……你们没能从这段监控录像中发现什么,不是能力的问题,是态度的问题。这……可是关乎到魏小姐的案子啊,而魏小姐,则是将军眼中的接班人呐!你们这种工作态度所造成的疏忽直接影响到了案件的侦办进度,也直接影响到了魏小姐今后的人身安全问题。你们……现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么?如果我将你们的工作态度向将军汇报,你猜将军会怎么想?一群草包掌控着咽喉部门,将军会怎么想?”
“别……可千万别!”潘德林一把抓住了陆鱼塘的胳膊,是一脸的哭相,“陆少校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哇!之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我道歉,诚恳的道歉!只是……可千万别去将军那里参这么一本呐,否则依将军的脾气……我…我脑袋难保哇!”
“啧……我也很难办呐。”陆鱼塘走到潘德林的沙发椅前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这起案件,是将军亲自发话让我来办的,也就是说……我是责任人呐,如果我没办好的话,脑袋照样也可能会搬家,可……如果跟你们这种工作态度松懈的人配合的话,我担心……啧,接下来的工作不好做,这要是由此导致案件无法侦破的话,那我岂不是要被问责?所以说……我还是先将这事儿给汇报上去,别到时候全都怪罪到我一个人的头上。”
听到这话潘德林是“诶唷”一声,拍着自己的胸膛是痛心疾首道:“都是我潘德林的错!是我潘德林有眼不识泰山,千不该、万不该看不起少校您哇!陆少校您行行好,只要您肯高抬贵手放了我这一马,这今后……我潘德林随您调遣!您大人有大量,您看……怎么样才能饶了我这一回……”
陆鱼塘抠了抠鼻子:“那接下来的工作,会尽心尽力的配合我么?”
“诶哟……什么配不配合的,我们侦查一科,随您调遣!” 潘德林是连连跺脚,唾沫横飞。
“随我调遣?”
“随你调遣!”
陆鱼塘摆了摆手:“这叫什么话,我又不是警卫部队的什么干部,怎么能调遣你们。这样吧,这个案子破了之后呢,我可能会被调到警卫部队任职,如果到时候马营长或是将军询问你的意见……嗯…你会推荐我担任什么职位呢?”
潘德林转了转眼珠子,很快回道:“您是少校的军衔,如果到警卫部队来的话,至少是和我平级的职位。要不……”
“啪!”
潘德林突然重重的拍了拍巴掌,似是下了天大决心似的,咬牙道:“侦查二科的科长听说要被调到别的岗位去了,要不……到时我推荐你来当一科的科长,我去二科,如何?”
陆鱼塘摸着下巴的胡茬想了想,笑道:“那就……先在你这儿留份人情、放你一马?”
“诶哟……多谢多谢,您的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今后如果咱成了同事,有事儿您吩咐,我无不照做!”说着潘德林狠狠地瞪了黄洪亮一眼,“发什么呆呢你!?陆少校要不是大人有大量,我掉不掉脑袋的那还有两说,你可是一定会!”
黄洪亮这才回过了神来,是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多谢陆少校、多谢陆少校……”
陆鱼塘甩了甩手:“行了,这事儿就当过去了吧。咱接着聊案子。”
潘德林松了口气,讪笑道:“那接下来……我直接去把你别墅里的那些佣人全给抓了来?”
陆鱼塘摇头:“别。先不要打草惊蛇,以免又给了凶手自杀的机会,还是得锁定具体某一个人之后,再说。这一回,绝对要活口。”
潘德林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小心的问道:“具体的某一个人……这不全抓了来严刑逼供,怎么能确定具体是哪个呢?”
陆鱼塘摆了摆手:“这个你就先不要管了,我大概……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我问你,象潭庄园中在那些重要人物别墅里头服侍的,都是烈士的家属?”
潘德林点头:“对,都是。而且普通的烈士家属还不能够享受到这种待遇,得是立过功的烈士家属才行。”
“那像这些有功的烈士家属中,有几个名额可以进入象潭庄园?”
潘德林伸出一根手指:“每个烈士的家属中,只有一个指标。”
陆鱼塘微微颔首:“那这些烈士的家属……都可靠么?”
“当然可靠,非常忠心!能够进入象潭庄园去服侍那些军政重要人物,可是至高的荣耀,待遇和福利很高不说,那些烈士家属还能够有机会得到所服侍对象的帮助,例如安排家中的谁谁谁在部队里混个一官半职,或者帮个别的什么忙之类的,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行。”说着陆鱼塘冲黄洪亮甩了甩手,“我所住的别墅里头,有七个女佣,你去把她们的家庭资料都给调出来。”
“快去!”潘德林恶狠狠的催促道。
“那我先走了。”说着陆鱼塘站起了身来,顺便将桌上的几包烟给塞进了兜里,“明天上午我再来,资料准备好。”
“好好好。”潘德林搓着两手,躬身跟在陆鱼塘的身后。
“不用送了。你有我的电话号码么?”
“有有有,军官的联系方式我们都有。”
“啧……车被炸了后,也不给我再安排一台车。麻烦你再派人送我回别墅呢。”
“不麻烦不麻烦……正好,我们侦查一科有一台闲置的吉普车,呵呵,是欧洲货,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
“这多不好意思。”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我这就拿钥匙,陪您去取车。”
“哎好吧,真是盛情难却呀……”
“……”潘德林是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当晚十时许,陆鱼塘出了门。
沿着庄园内的人行道,慢悠悠的往上园踱去。
至魏丹所住的那栋别墅前,陆鱼塘停下了步子,环视了一圈别墅四周的环境之后,开始绕着别墅兜起了圈子。
兜了几圈之后,陆鱼塘在别墅北侧的一棵枝叶茂密的橡树下停了下来。
陆鱼塘点了根烟,淡淡道:“一切……都还顺利么?”
“放心,有我在,没问题。”雨燕的声音,幽幽自树上传来。
陆鱼塘点了点头:“刚转了几圈,除了你之外我只察觉到了两个人。不是让每班安排四个人的么?”
“还有一个,在屋顶。”
陆鱼塘抬头望向了屋顶,微微颔首:“行。”
说完陆鱼塘转身,正欲迈腿离开之际,他又回头望向了茂密的枝叶:“我感觉你……是不是还想说什么?”
一段沉寂之后,雨燕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曾经是什么支撑着你,在灰塔做了那么久?”
陆鱼塘眯起了眼睛:“你到底想问什么?”
“因为我……现在很迷茫。”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继续留在黑芒?”
“刷……”
雨燕自树上跳下,站在树底的阴暗处点了点头:“是。”
陆鱼塘犹豫了片刻,轻声道:“作为杀手,留在一个组织的理由不外乎有两点。一, 金钱;二,信念。支撑着我留在灰塔的,是曾经的信念。”
雨燕垂下了眸子:“曾经我留在黑芒的理由很简单,不是什么信念,也不是为了金钱,是为了逃避。可跟你的一场比拼之后,我……”
“你开始逐渐直面现实了。”
“对。所以我现在在想……继续留在黑芒的理由,能是什么?”
陆鱼塘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浅笑,犹豫了片刻之后,问道:“我问你,黑芒,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曾经是以金钱与复仇而成立的组织。可现在……已经沦为了魏将军的工具,以及……黑鹭他们达成自己目的工具。”
“可你对权力什么的,也没兴趣,所以你现在很迷茫,找不到自己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对么?”
雨燕微微颔首:“是……”
“至今,你杀了多少人?”陆鱼塘突然问道。
雨燕默算了片刻,回道:“大概……一百来个。”
“这其中有华国人么?有无辜的人么?”
雨燕摇头:“没有。我所暗杀的对象,都是其它军阀势力中的人,命令都是魏将军下达给我们黑芒的。”
陆鱼塘抬头望了眼别墅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口,深吸了口气之后,耸了耸肩:“小老弟,说实话……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帮助你。我能给的建议是……试试看,能否找回自己,能否重拾童年时候自己曾有过的梦想。”
说完陆鱼塘转身,迈开了步子,背对着雨燕挥了挥手:“等你真正的找回了自己、找到了如何走下去的答案,告诉我。到那时,也许我还有话对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