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鲁的意识在天启圣经的汹涌波涛中沉浮，独属于天启教义的浩大洪流像高压水枪，冲刷着他的每一缕思绪，似乎要将他整个洗刷至虚无。
    隐约之间，苏鲁觉得这样的浑浑噩噩似乎也不错。
    因为从这浑浑噩噩之中，苏鲁清晰感受到消散和毁灭的力量，正在全力对付自己的意识体。
    也许从意识层面被清除，就意味着自己永远不会再在这个世界复活了。
    终于可以解脱了。
    解离还在继续，苏鲁体验着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无可违逆的走向湮灭，十分满意。
    苏鲁渐渐开始遗忘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做过的事情，渐渐遗忘自己身为一个丧尸的情绪感受，最后渐渐遗忘了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来龙去脉，甚至遗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天启圣经的思维潮汐依然汹涌澎湃，但原本身处其间的苏鲁的意识，已经没有了踪影。
    似乎是感受到苏鲁的意识已经消失，天启圣经的思维潮汐渐渐平淡下来。意识界中，只剩下天启教义挟裹着法则之力，在缓慢流转。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瞬间,天启教义渐渐停止了流转，一切都凝固了。
    在这绝对的静止之中，感受不到任何宁谧，反而透露着无限的诡异。
    下一刻，天启教义像是受到了某种奇异的感召，开始反向流转，如同影像倒带，时间逆流。
    教义反向越转越快，牵动天启圣经的思维潮汐再次开始疯狂激荡，磅礴的浪潮如山岳般起伏。
    浪潮稍稍退去时，苏鲁的意识体毫无征兆般屹立到了思维潮汐的巅峰之上。
    与之前在叶千秋的精神世界出现时那种半透明的状态不同，此刻的苏鲁所拥有的意识体，几乎凝成了如同物理世界般的实体。
    苏鲁伸出双手，颇为无奈的发现自己又一次变强了。
    不过这次是精神层面的强化。
    得益于天启圣经的纵横摆荡和天启教义的磨蚀冲刷，苏鲁被动掌握了天启教义的全部思想精髓和底层逻辑。
    此刻的他对于天启教义的理解，已经超过现存任何一位毕生都在研究天启教义的教会学者和任何一座天启教堂的主教。
    一念起，一念落，天启教义在苏鲁的意念控制之下渐渐扭曲，流转得也不再像开始那样韵律完美了。
    似乎意识到了威胁，天启圣经再次引发强烈的思维潮汐。
    但这一次，像是感受到了苏鲁意识体带来的恐惧和威压，思维潮汐竟然出现了强烈的颤栗。
    苏鲁冷笑着挥手，山岳崩塌般压过来的思维潮汐一下子失去了万钧气势，竟然像是清风拂面般的吹过苏鲁的意识体，毫无滞碍。
    苏鲁的意识体回首，冷冷看向身后又一次聚势，试图席卷重来的思维潮汐。
    在苏鲁一念之间，已经扭曲的天启教义瞬间崩解，顺应着苏鲁的意志盘虬成粗长的巨蟒，张口咬向思维潮汐。
    天启圣经的思维潮汐与被曲解了的天启教义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苏鲁意识体所处的空间发出惊恐的哀鸣。
    这纷乱嘈杂中，苏鲁听到了众多修士和修女的声音。
    原来如此。
    这些天启圣经的思维潮汐从来都不是无源之水，它们的力量来自修道院一众教徒的齐声吟诵。
    所以此时维系这股思维潮汐纵横奔突的力量本源，就是修道院教众的集体意识。
    他们原本都无比笃信的天启教义，非但没有将苏鲁的意识体彻底磨灭，反而在苏鲁的解构下背离了所有人的信仰，变成了不可名状且难以理解的精神污染。
    此刻相距苏鲁在祷告堂昏迷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根据陶得的安排，修道院的所有幸存者们正在为前往深蓝教堂做最后的准备。
    但这一切都在瞬间被打乱。
    每个参与了吟诵天启圣经的教众，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信仰崩塌的痛苦与绝望。
    明面上表现出来的，就是修道院正在准备向深蓝教堂迁徙的教众好端端的，忽然开始抱头嘶嚎，满地打滚。
    那模样，如同正在经历丧尸病毒大规模感染的人群。
    所有参与了祷告堂齐声吟诵天启圣经的教众无一例外，甚至鹤怜、童枫、古螟几个人都没有幸免。
    他们虽然也身为超凡者，但精神防御能力并不如何突出。
    更何况苏鲁制造的精神污染基于他们一直笃信的天启教义，这种信仰崩塌的感觉，就像悠翎第一次发现超凡者和感染者之间关系秘密时一样。
    人人脸上写满了绝望和不可置信，表情在疯狂迷乱和痛苦撕裂之间来回交替。
    没有受到苏鲁精神污染波及的信徒，现场只有陶得和修道院院长两人而已。
    修道院一时间似乎变成了丧尸盘踞的巢穴。
    向来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的陶得，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了个措手不及。
    但由于掌握图书馆的关系，让他很快猜到了导致这些信徒反常状态的原因。
    于是他再也顾不上着手前往深蓝教堂的准备，而是打开修道院的广播系统，将修道院院长讲解圣经奥义的录音反复播放，试图正本清源，扭转精神污染的现状。
    但一时之间，这些已经陷入癫狂的信徒，哪里还听得进去？
    如果悠翎醒着，倒是可以试试深入他们灵魂深处，唤醒他们本身的理智。
    然而此时，悠翎依然躺在营养槽中。
    与苏鲁的交锋让她的精神力极度枯竭，此时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
    祷告堂中，原本像是被拔了电源的机械体一样，陷入静默状态的尸群，忽然如同受到了某种感召，齐声仰头嘶吼起来。
    连同那些被捕获并囚困在地下实验舱中的掠食者们，也开始亢奋鼓噪，纷纷亮出自己的爪牙，猛烈轰击实验舱的玻璃幕墙。
    听到这样的动静，现场忙碌整理实验数据和重要样本的研究人员们，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他们捂着耳朵瘫坐到地上，满脸崩溃的神色。
    实验室的整理进程被强制按下暂停键。
    一个密封的培养皿中，已经被磨灭成血泥的苏鲁的尸体，忽然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揉捏重塑，渐渐有了人形。不到片刻，就将培养皿的容器壁挤得满是龟裂，随后便毫不意外地爆裂开来。
    要知道，这种培养皿的防爆指数，比起关押融合者的实验舱还要高出好几个量级。
    不知道谁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所有的研究人员回过神来，像是谁又按下了启动键，这些人什么也顾不上再拿，抱着头向出口电梯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