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面颊抽了抽，没想到老曹还在炫耀。
    不过老曹有这个能力。
    历史上，老曹一共生了二十五个儿子，妥妥的老当益壮。老曹在闻香识女人上很有造诣，尤其娶了些寡妇，都是屁股大好生养的。
    曹昂和老曹的爱好不同，却没有反驳，点头道：“父亲放心，我会努力的。”
    曹操一副不满意的模样，说道：“开枝散叶不要停留在嘴上，要实践。”
    “你是曹家的继承人，不仅要能打仗，生儿子也要行。”
    “儿子多，是曹家传承的根本，也是家族兴盛的底气。”
    “一个家族的传承，必须要有充足的子嗣。因为人多了，可供选择就更多，总能挑选出更优秀的人才。就算天赋不够，至少也在平均水平之上。”
    “最简单的例子，是弘农杨氏和汝南袁氏。”
    “杨彪是弘农杨氏的掌舵人，成亲的时间晚，生儿子的时间更晚，膝下只有杨修这么一个儿子。同样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却不一样，除了嫡长子的袁基，早早就有了袁绍和袁术等其他人。”
    “袁家的年轻一辈都崭露头角，杨修才长大，连征战的机会都没有。”
    “你再看司马防这老家伙，除了上朝做事，人家回家就埋头苦干，一个劲儿的生孩子，膝下儿子多。”
    “老夫身边的司马朗，你身边的司马懿，都是才华出众的人，可见司马防的厉害。”
    曹操洋洋洒洒的一番话，更是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子嗣是根本，知道吗？”
    曹昂正色道：“父亲的嘱咐，我记下了，也会践行的。”
    他承认老曹的话有道理。
    对有权有势的人来说，子嗣自然要多多益善。你有万贯家财，有无上权势，却只有一个儿子，万一儿子不成器，你偌大的家业怎么办呢？
    儿子多了，总能选一个成才的人。
    曹昂却不愿意一直谈这个事儿，岔开话题和曹操聊天，问了孔融和种辑等人的情况。
    之前袁熙被杀，袁绍安排田丰来问罪，田丰被怼了离开，曹操让孔融出使邺城，也不知道孔融怎么谈的，袁绍没杀孔融等人，让他们安全回来了。
    虽然孔融等人还在朝中，影响力却迅速削弱，反倒是曹操的影响力一直在加强。
    “砰！砰！”
    敲门声传来，府上的老管家进入，恭敬行礼道：“丞相，主母派人来传话，说大公子今天回府，晚上在家里设家宴，请家中的女眷和孩子们一起列席，为大公子接风洗尘。”
    曹操没有任何犹豫，吩咐道：“让夫人安排了就是，老夫不过问。”
    “诺！”
    老管家转身去回话。
    曹操收回目光，和曹昂继续说着当下的朝政，以及去南方扬州的诸多事情。
    各项事情说了，曹操话锋一转道：“子修，丕儿的年纪大了，曹彰这小子也渐渐长大。”
    “彰儿虽然才十岁，却力大无穷，很是壮硕，可能是战场上的虎将。”
    “曹植读书不错，已经能写诗。”
    “老夫膝下的其他孩子都渐渐长大，对这些弟弟们，你有什么安排的打算？”
    曹昂神情也变得严肃。
    家族子弟的培养，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关系的家族的长盛不衰。
    曹昂思考了许久，回答道：“父亲，弟弟们的培养，或者说咱们曹家子弟的培养，必须要全力以赴的贯彻，当做一项大事业来办，要定下制度。”
    “我建议建立曹家自己的学堂，专门培养家族的子弟。”
    “往长远了说，将来我曹家得了天下，曹家的皇室子弟都要这么培养。”
    “曹家的子弟达到一定的年龄，比如说六岁，就入学启蒙，从小就开始学习君子六艺，要精通礼、乐、射、御、书、数。”
    “不仅如此，也要学习法家、道家、墨家等各家学派思想，弄清楚儒家和各家的纷争。”
    “学习时间，早上从辰时（7点）开始，下午到酉时（5点）放学。”
    “授课的老师，目前是挑选才华出众的士子。未来曹家得了天命，就以朝中致使的官员为最佳，因为这些人懂得治国之法。”
    “单纯像孔融那样夸夸其谈的儒士，教导的人浮夸，不务实，容易把人教成书呆子。”
    曹昂正色道：“唯有建立可持续的教育制度，才能保证家族子弟的成材率。一个人的上限需要天赋，可是才华和能力的下限，只要他的脑子没问题，有系统性的培养，至少能保证在水准之上。”
    曹操也愣了下。
    没想到，曹昂说了这样的一番长篇大论，而且要建立可持续的培养制度。
    这可不是小事情。
    曹操笑了笑，问道：“你确定所有的曹家子弟都要培养吗？”
    “当然！”
    曹昂毫不犹豫回答。
    历史上鞑子时期，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培养皇子方面，鞑子总体的成材率更高。
    因为培养的过程非常卷，确保下限不会太低。
    反倒是老朱家的天才比较多，技能却有些歪，或是是一心修道的万寿帝君，或是是苦心孤诣成了木工皇帝，或者是三十年不上朝的宅男皇帝等。
    要改善这一点，必须让家族子弟卷起来才行。
    当然，除了独子或者无子的例外，根本卷不起来。
    曹操听到曹昂的话，却有些不认同，皱眉道：“子修啊，你提及的难度太大。”
    “早上辰时的这时间就不合理，夏天倒还好，冬天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天不见亮就开始读书了，很辛苦的。”
    “你提及的年龄也小，六岁就读书，还要这么早，更是难！”
    “你看老夫，一切全凭自己。老夫年轻的时候，遛狗斗鸡，和袁绍到处玩耍，还偷看新娘成亲，顽劣不堪，不也照样是成才了吗？”
    曹昂摇头道：“父亲错了！”
    曹操也板着脸，问道：“为什么？”
    曹昂解释道：“父亲是天赋异禀，自然不一样。普天之下，有多少像父亲一样既精通兵法谋略，又才华卓越能吟诗作赋，还懂得权谋官场呢？”
    曹操脸上露出了笑容。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厉害。
    天赋如此！
    曹操捋着大胡须，眼中流露出鼓励神色，似乎希望曹昂会说就多说一点。
    曹昂微微一笑，继续道：“父亲还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
    曹操问道：“什么因素？”
    曹昂不急不躁的解释道：“父亲出生后，遇到两百年未有的大变局，朝廷混乱，地方征战，已经进入王朝更迭的大变局时期。”
    “您出仕后，在朝廷历练，也带兵征战，更遇到诡谲的朝政。立足地方后，遭到无数的逆境，在逆境中一步步的崛起，才有今天。”
    “其他人不可能有您这样的经历，不可能有您这样的能力。”
    “天下混乱，人才辈出。”
    “父亲在乱世中，再这样人才辈出的局面中，一步步站在天下人才的顶端，是何等的大气魄大才华大机遇呢？”
    “您是不可复制的，哪里是天下承平后的小辈们，能比拟的呢？”
    曹操脸上的笑容更是绽放，一张脸笑得像是一朵菊花似的。
    被儿子夸奖，真好！
    曹操也觉得有些言过其实，略微谦虚道：“老夫其实也没这么厉害。”
    曹昂没管老曹的谦虚，继续道：“天下的乱世和盛世，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在太平盛世，二代、三代乃至于四代子弟，已经很少见过征战。”
    “承平几十年后，这些子弟就很容易就怠惰，很容易放纵，他们又掌握了无数的资源和权力，很容易在放纵中变坏，在变坏中变态，不把百姓当人。”
    “恰是如此，更需要培养和约束。”
    “制度化的培养和约束，让家族的子弟更加的成才，树立起正确的价值观，保证有水准之上的见识，不会是傻子，更不会不学无术。”
    曹操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曹昂的分析极好。
    这一刻曹操看曹昂的眼神，愈发赞许，不愧是他老曹的儿子，不愧是曹家的麒麟儿。
    有长远的战略眼光！
    曹操赞许道：“你的分析不错，很有见地。”
    曹昂继续说道：“父亲刚才还说，他们上学的年纪小，读书的时间长，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也是他们必须去做的。”
    “他们出生在曹家，就注定了是不一样的人生。”
    “他们不需要下地劳作，不会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不需要钻营官场，不需要为了丁点权力放弃尊严和脸面；他们更体会不到一眼望到底，同时还绝望的人生。”
    “他们生来就享受家族带来的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高高在上。既然享受了家族的一切，就必须承担责任。”
    “读书累算什么？”
    “如果这都累，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些在前线战场浴血奋战，整天把脑袋拎在裤腰带上的士兵累不累呢？”
    “既然出身不同，就决定了他们的责任不一样，就必须读书充实自己，让百姓过得更好，让家族更荣耀，这就是家族子弟必须承担的责任。”
    曹操听得眼中大放异彩。
    成熟了！
    他曹操的儿子真正成熟了，有了一家之主的风范。
    曹操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放松的姿态，眼中却掠过一道精光，不动声色道：“你提及的这些分析非常深刻，很有建设性，老夫还有一个问题。”
    曹昂说道：“父亲请说。”
    曹操正色道：“你大力的培养家族子弟，比如丕儿和彰儿，以及文华璀璨的植儿，乃至于乖巧聪明的冲儿，一个个兄弟成才，不担心他们威胁到你吗？”
    一句话，微风乍起！
    房间中气氛，似乎随之一变。
    曹昂的神色很从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父亲知道这个天下，哦不，应该是这个世界从东向西，一路向西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格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