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顾盛酩再次沉默了。
他望向不远处低着头的少年，后者紧紧握着拳头，纵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男子也不再多说，就静静站着。
“……”
片刻后，顾盛酩缓缓叹了口气。
“前辈，给他吧。”
——这份传承，涉及的因果实在太重了，他扛不住，也不敢去扛。
听到这个回答，男子眉头一挑，似乎有些惊讶他的选择：
“见证者，你可要想好了，这是你唯一能够挣脱仙道枷锁的机会。”
“呵……”
顾盛酩自嘲一笑，回道：
“仙道枷锁，何以挣脱？”
“我跨越山河万里来此，本该寻得一线生机，然而……呵呵。”
明明他都看到了那道可以改变一切的曙光，可偏偏有人比他更需要这道光。
若是他没有遇到那队行商，没有收对方的两坛酒，没有见到这漠域的苦涩！
那他，或许还不会有所顾虑，但因果就是这般……
反噬，其实早已落到他身上。
操控因果之人，最终还是被因果操控，落了个身不由己。
事已至此，顾盛酩不想再说什么。
他最后望了眼低头不语的羽叶思辰，便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男子笑了。
在对方消失前，祂将一句话送到对方耳边，至于能不能改变些什么，就看对方自己了。
“大道有三千，道法却无涯。”
“欲断枷锁，必先斩道啊。”
“……”
顾盛酩心中一惊，来不及思考太多，就已经回到了原先的石碑前。
他刚刚落地，脑海中就传来顾盛安焦急的声音：
“哥，快走！！！”
话音未落，恐怖的仙阶法则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顾盛酩轰入地底深处。
轰轰轰！！！
紧接着，四道璀璨的光芒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化作四根天柱，封锁一切。
天，变了。
地底，岩层不断崩碎，浑厚的仙力不停砸在顾盛酩身上，几乎将他体内的灵气压得无法流动。
好在他很快缓过来，迅速运转踏浪仙术，成功挣脱了束缚。
随后，他直接运转因果法则，欲要离开了此地，但是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住了去路。
下一秒，一道恐怖的剑气已经落下。
轰！！！
靠近大阵边缘的空间轰然破碎 ，顾盛酩从中飞出，重重地砸在阵法上。
不等他有任何动作，四根冰冷的锁链凭空出现，牢牢困住他的四肢。
咔咔咔——
幽蓝色的寒冰法则顺着锁链蔓延，将顾盛酩的双手冻结，连周围的空间与灵气都无法幸免。
轰！
又是一声巨响，恐怖的灵气波动从顾盛酩体内涌出。
困住他的那些坚冰开始震动，出现了一道道裂纹，黑色的火焰从中冒出。
刹那间，顾盛酩的双眼就变成金色，身上的青衣也成了白衣。
温度极其恐怖的不死黑炎涌出，终于融化了那四道锁链。
而就是这一秒不到的时间内，他已经感受到了周围法则的涌动。
说时迟那时快，他唤出无妄剑，朝空无一物的身前挥出一剑。
就在他挥出剑气的下一秒，一道蕴含着惊天剑意的白色剑气出现在身前。
轰——
两股力量碰撞，周围的空间瞬间化作粉末，而顾盛酩也趁机离开那个地方。
他大口喘着气，手臂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抹狰狞的剑痕。
随着金色印记在他眼中浮现，他终于看到了出手之人，眼神也逐渐凝重。
那人持剑而来，居高临下。
“顾青尘，你已无路可逃！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去宗管司认罪！”
——天元境四重，二阶仙人！！！
“……”
顾盛酩没有回答，而是握紧无妄剑，开始调动体内所有灵气。
察觉到此，那人不屑一笑。
只见他眼中符纹闪烁，瞬息之间便已来到顾盛酩身前。
“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锵！
电光火石之间，顾盛酩的身体自动做出了反应。
虽然挡住了对方的攻击，但是这一剑距离他的脖子只差了几厘米，若不是辞春身法及时反应，恐怕……
一滴冷汗，从顾盛酩额头滑落。
见到他能竟然挡下这一剑，那人似乎有些意外。
随后，感受到周围的灵气开始翻涌，他轻笑一声，瞬间消失在原地。
“太慢了~”
轰！！！
空间骤然坍塌，湮灭了一切，却连此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双方的差距，犹如天堑！
“……”
顾盛酩稳住心神，眼中因果法则运转，金色的领域自他身边扩散。
看到这个诡异的领域，男子眯了眯眼，缓缓抬起手。
“区区领域，也敢造次？”
“坠！”
随着他的手往下一按，一方直径万里的小世界出现在天穹之上。
小世界出现的那一刻，顾盛酩施展的领域开始剧烈颤动，接着就出现了十几道裂纹。
不只是领域的崩塌，就连顾盛酩自身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压制。
为了维持踏浪仙术对抗这股威压，他体内的灵气犹如泄阀之洪，极速消耗着。
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顾盛酩一咬牙，直接调动体内一半的灵气。
“天星濯世！”
轰——
破元境五重的他，体内灵气储量十分恐怖，施展出来的天星更是恐怖至极。
随着浩瀚的灵气涌出，一颗直径二十万里的巨大天星从天而降，下方那坚不可摧的阵法都为之震颤。
天地灵气消散，空间崩塌，大地上一切都被强大的引力牵引着升起。
感受到大地的震动，无数强者睁开眼，惊愕地看向灵木谷的方向。
“那是什么！”
“金州要毁灭了吗！”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整个金州都看到了这令人心悸的一幕，那些修为低的生灵已经站不起身子，开始痛苦的挣扎。
他们体内的灵气也被这颗天星引动，疯狂地冲击着脆弱的经脉。
更别说他们因为长久吸收劣质灵石修炼，体内灵气十分狂暴。
一息之间，便有上千人爆体而亡！
而且这个数量随着天星坠落不断增加，很快就有整整三千多人死去！
轰！
一望无际的沙漠忽然裂开一道道峡谷，滚烫的岩浆从中喷涌而出。
轰！！！
忽然，有人感到自己在缓缓上升！
准确的说，是脚下的整片大地都在升起！
“终于要使出全力了吗……”
目睹这一切的二阶仙人眼神微凛，他知道对方很强，但没想到会如此之强！
面对如此恐怖的天星，就连他也感到棘手。
——若是强行轰碎，那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足以将半个金州夷为平地！若是抵挡，其消耗的灵气又是一个未知数。
思索一番后，此人无奈叹了口气：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破元境，竟能逼我使出这种层次的手段。”
只见他身形一闪来到坠落的天星面前，然后竟朝天星伸出了手。
“冰封。”
言出，法随。
嗡——
天地一静，蓝色的冰之法则如同海浪一般涌出，瞬间吞没了方圆万里。
再看天上，坠落的天星已然凝固。
咔！
随着第一道裂缝出现，这颗足以毁灭一方小世界的坠世天星轰然破碎。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顾盛酩眼神愈发凝重，心也沉到了谷底。
然而这还没完，那位仙人手腕一转，天星破碎的灵气全部落入他手中。
接着，他心念一动，这些灵气便化作一条体长数十万米的狰狞冰龙。
只见仙纹闪烁，冰龙睁开了眼。
吼！！！
龙吟九霄，方圆万里瞬间凝结成冰，一些来不及撤出的生灵直接被冻成了冰雕，生机断绝。
只凭一个念头，便能赋予灵气造物堪比一阶仙人的力量，这……便是二阶仙人！
面对冲来的冰龙，顾盛酩双手合十，怒喝道：
“星海万象：归虚！！！”
轰！！！
恐怖的力量化作两颗看不见的星辰，骤然碰撞，直接将处于中心的庞大冰龙碾碎。
随后，顾盛酩从指尖弹出一抹精血，点在无妄剑上。
“剑道：血灵！”
“海上——升明月！”
铮！
剑出，杀意凛然。
一轮皎洁的皓月在他身后浮现，空灵的海浪声由远至近。
感受到自己被对方的剑意领域笼罩，那位仙人轻笑一声，缓缓抬起剑。
“可笑。”
嗡——
剑气斩出，世界陷入寂静。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慢下来，顾盛酩瞳孔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大恐怖一般。
在他眸中，一束白光在黑暗中亮起。
明明那道剑气离他很远，可是下一秒，他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嗤！
纤细的白色剑气一闪而过，将他身后剑意凝聚的皓月一分为二。
锵！！！
关键时刻，无妄剑在顾尘的操控下，挡在了他身前。
这一次，顾盛酩听到了无妄剑在悲鸣。
“……”
死亡的气息擦肩而过，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跳开始加速。
在无妄剑的帮助下，那道剑气从他肩膀上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滚烫的鲜血渗出，染红了这身白衣。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这身白衣第一次染血，染的还是自己的血。
顾盛酩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从破碎的皓月中走出的男子。
对方毫发无损，甚至气息都没有乱。
那人一步步来到他身前，说道：
“我最后说一遍，跟我去宗管司认罪，归还属于他人的机缘。”
“……”
顾盛酩还是没有回答，他呼出一口浊气，再次握紧无妄剑。
这一次，他将不再留手。
“镇！”
薄唇轻启，法则倾泻而出！
男子脸色一变，瞬间在身前凝聚出一道法则屏障。
他刚刚凝聚出屏障，不知名的巨鲸从破碎的虚空中游出，对着这道屏障就是一尾巴抽去。
轰！！！
在极致的力量面前，纵是法则也挡不住！
法则屏障破碎，一柄缠绕着混乱火焰的长剑已经来到他身前。
随着长剑到来的，还有一股极其霸道的陌生法则，其来源正是那个“镇”字。
哪怕男子在半秒内挣脱这股法则的束缚，但还是躲不开这蕴含着恐怖剑意一剑。
嗤——
金色的仙血滴落，将下方的沙海砸出一个个巨大的深坑。
各种各样的异火顺着长剑涌出，却被一道看不见的法则屏障隔绝，就连业火也无法渗透。
顾盛酩眼神微动，双手握住无妄剑，奋力往前刺去。
突然，男子身上的仙纹闪烁了一下……
接着，顾盛酩便失去了意识。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极致的严寒和难以想象的冲击。
轰！！！
转眼间，方圆万里化作虚无！
别说生灵了，就连整片天地都消失在这场恐怖的爆炸中。
不休的轰鸣声回荡在众人耳边，他们清楚的感受到一股极致的寒气随着大地的颤动到来。
“蝼蚁！你……找死！！！”
爆炸中心，混乱的虚空中，原本的墨发男子已经换了个模样。
此时的他，满天蓝发无风自动，身着冰甲，双眼如同冰冷的蓝宝石，眉间的剑纹光芒万丈。
在他身后，一方冰天雪地缓缓浮现。
另一边，顾盛酩躺在被冻结的熔岩中，身上插着三根冰刺，气息奄奄。
他体内骨骼近乎一半都出现了裂纹，灵海震荡不已，灵气紊乱，气血凝固。
“咳，咳！”
他咳出一口带着冰渣的鲜血，再次有了呼吸，随着震荡不已的识海逐渐平静，他也终于恢复了意识。
然而，没等他站起身……一柄蓝色长剑就从天而降，径直朝他的灵海刺去。
死亡的威胁愈来愈近，顾盛酩只能强忍着剧痛，缓缓握住了胸口的灰蓝色鳞片。
锵！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那柄冰剑碎成了冰渣。
本以为能够结束战斗的蓝发男子愣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直接调动体内的法则之力。
“我倒要看看，你这王八壳，能挡住我多少次攻击！”
“神术：极光万照！！！”
轰！！！
玄奥的符纹在天穹上凝聚，随后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天而降。
轰隆隆隆——
在如此恐怖的冲击下，被护盾保护的顾盛酩依旧毫发无损，那些断裂的经脉正极速修复着。
他唤出酒坛，猛灌几大口，加速了身体的自愈。
这时，识海中传来顾尘的声音。
“面对二劫仙人，你毫无胜算，还是想办法离开吧。”
“离开？”
顾盛酩笑了笑，反回道：“和一个仙人比速度，你觉得有可能吗？”
“在我的帮助下，能够做到。”
“……”
看了眼高空上气息越来越恐怖的男子，顾盛酩无奈叹了口气：
“要我怎么做？”
“别让他有机会打断我。”
听到这话，顾盛酩自己都笑了——他连对方一招都扛不住，别说什么牵制了。
然而顾尘却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调动所有灵气，使出那一剑，足以重创他，趁他恢复的时候，顾辞会帮你破开大阵。”
“你也知道，仙人的恢复力十分恐怖，所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实在不行，只能用那个办法。”
“行，也只有这个办……咳咳！”
顾盛酩又吐了一口血，脸色愈发苍白。
随后，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咬牙切齿将那三根冰刺拔出来。
此时，他身上的白衣破破烂烂，彻底被鲜血染红。
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他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狼狈啊。”
抬头望去，那个蓝发男子还在酝酿更加恐怖的招式，不过看起来状态也不怎么好。
毕竟顾盛酩刚才那一剑，可是将一堆异火都塞到了对方体内。
换做一劫仙人，都能死两三回了，可是这家伙的身体根本看不出半点伤痕。
“这就是二劫仙人吗……”
顾盛酩又喝了一口酒，重新唤出无妄剑，并且服下几颗补充灵气的丹药。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灵气从本源空间内涌来，那是玄姑储蓄在桃花树中的灵气。
随着这些灵气汇入体内，顾盛酩的气势也在逐渐变强。
铮——
黯淡无光的无妄剑再次泛起寒光，仿佛感受到了剑主的决心。
顾盛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随后缓缓闭上眼。
就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一抹诡异的灰色光芒从他脚下蔓延开来，那是时空的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