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过世的消息传到公安,刘备立刻放下所有的事赶去江夏主持刘琦的后事。虽说荆州现在是刘备说了算,但刘琦才是荆州刺史,名义上是荆州真正的主人。
论私交,刘备对刘琦也是心怀感激的,若没有刘琦的帮助,他可能活不到赤壁大战。战后这位公子一蹶不振,对他个人而言当属不幸,但对于刘备集团来说却是因祸得福,避免了双头政治的矛盾。
总之,刘备对刘琦的立场十分矛盾,不过随着刘琦的离世,那些基于利益的算计就统统不存在了,剩下的当然就是美好的个人情感。
虽然还不是什么大富大贵,虽然正遭受疫情开支捉襟见肘,刘备还是吩咐蒋琬不得节省,掏空家底也要把刘琦的后事办好。蒋琬作为大管家平时虽处处抠门,但这件事却非常配合,毕竟政治账不能简单的用数字去算。
葬礼依足诸侯礼制,上表、发丧等手续都是按照规定内的最高规格操办。孙权收到讣告,立刻派鲁肃前来吊唁,也给足了面子。
当然,无论是鲁肃还是刘备,心里都清楚这些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的,刘琦走了,荆州的归属才是接下来两家的核心问题。
当晚,刘备设宴款待鲁肃,席上便向鲁肃问起东吴的打算。
“公子琦英年早逝,令人唏嘘。如今荆州群龙无首,还望吴侯多加照顾,否则曹贼再来,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矣。”
刘备这话绵里藏针,表面是求东吴多照顾,实际上就是拿曹操威胁孙权,别跟我闹翻,闹翻了你也玩完。
鲁肃何等聪明,怎会听不出刘备的弦外之音?放下酒杯笑答:“左将军所言不错,我主深以为然。派肃前来,亦是为了维护联盟,以防曹贼。”
现在刘备最怕的就是东吴来抢夺荆州,听鲁肃言语还算友好,稍稍有些安心。只听鲁肃接着说:“将军有所不知,我主已令张子布向天子上表,表奏将军为荆州刺史,还盼将军继续联吴之策,则两家各自安好。”
孙权这一手刘备着实没有想到。荆州已经在刘备的控制之下,缺的就是个法定的身份,现在正瞌睡有人递来了枕头,递枕头的还是这个野心勃勃的孙权,这的确太让人意外。
“哦!吴侯有此好意,成人之美,备何以为报?”刘备可能有点激动,语气更加客气。
鲁肃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立刻顺竿往上爬:“公瑾正在南郡与曹仁交战,后勤军需都要经过江夏,还望将军支持,容我在夏口驻军,方便支援江陵前线。”
鲁肃这话说的也在理,但驻军这种事属于敏感内容,刘备当然不会随便答应,于是抬头去看庞统,庞统喝了杯中的酒,笑答:“子敬言之有理,抗曹乃两家的大事,岂有不允之理?”
庞统这样说了,刘备也就点头同意。等送走了鲁肃,却与诸葛亮、庞统商议。
“孙权觊觎荆州许久,允许吴军驻屯夏口,是否不妥?”刘备心有余悸,总感觉这事哪里不对劲。
庞统笑答:“主公忘了当日在耒阳之言否?江陵须到了东吴手中,我军才有机会染指。今公瑾与曹仁对阵数月,一无所获,若后勤供应再跟不上,万一吴侯放弃攻打,我军更加被动。”
孔明也劝:“现在一个江陵困住了孙曹两家,我们才有时间稳固政治,扩充军队。维持此局面对我最为有利,士元之见,吾亦赞同。”
听两人说的有理,刘备也就不再多想,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再说几句,话题转到了长沙的疫情上。
“仲景来信,长沙郡的疫情已经控制住,八条防疫措施已见效果。各乡各里张贴宣讲的防疫图画通俗易懂、深入民心,整个过程百姓自发配合。预计再有三月疫情便可过去。”
一说到这个话题,孔明与庞统都来了精神,庞统立刻打开话匣子:“禅儿此次居功至伟。唉,这孩子果然不凡,这八条措施严谨有序,以画代字张贴乡里更是绝妙。三岁幼子,竟有这等见识,当真闻所未闻。”
刘备见庞统夸起自己儿子来不吝溢美之词,刚想谦虚,那边孔明也跟着说:“不仅如此。长沙猛将黄忠独子病重,禅儿请仲景为其医治,得以保命。黄忠感激涕零,愿为主公效死。”
“哦?黄忠是何人?吾在荆州多年,未闻其名。”刘备毕竟是打仗出身,听说猛将二字来了兴趣。
“黄忠字汉升,胆气过人、勇冠三军,两臂有千斤之力,能开三百石硬功,百步穿杨,无有不中。老年得一子,体弱多病,故而沉寂于长沙多年。若非听魏文长说起,亮也不知竟埋没了一员大将。”
“嗯,禅儿做的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既然黄忠之子已无大恙,不如调他来统兵,也让我见见这位老将。”刘备难得在外人面前夸儿子一句,但这事的确值得夸奖。
黄忠一接到调令就去见张郡守和小公子,刘禅正和细柳吃饭,佣人来报说张大人有请公子,刘禅答应一声三两下把饭扒完,急忙跑去前厅。
“小公子,主公调黄忠去公安,忠特来向大人与公子辞行。”黄忠见到刘禅,不顾年龄差别,竟执部下礼。
刘禅慌忙拦住,答道:“老将军不可如此,刘禅年幼,当不得此礼。前几日我给孔明师父去信推荐将军,看来爹是允了。既然黄大哥身体已无大碍,老将军这一身本领还是应当领军才好。”
黄忠看着这个娃娃,不但救了儿子的命,还给自己觅了前途,心里哪能不感激。还想再谢,却听刘禅又说:“黄老将军此去,定能成就一番功业,名垂青史。”
张仲景也道:“汉升,黄叙体质虽弱却无大碍,平日注意休养调理,过几年便与常人无异。到时娶妻生子都不影响,你就放心吧。”
黄忠闻言大喜,再拜而谢,退出厅外。
张仲景侧目看着徒弟说:“唉,为师不惯为官,还是治病救人心里畅快。等这疫情过去,便辞去这太守之位,还是四处行医去。”
刘禅一听那还得了,这事必须阻止,赶紧劝道:“师父说哪里话来?一人行医,能救几人?弟子有一法,能使天下病者皆有医可治。”
“哦?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张仲景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主意多,一下来了兴趣。
“设医官、兴医学、建医院。”
刘禅说出这九个字,张仲景的眼睛瞬间亮了。只听徒弟接着解释:“如今的医学,私相授受,良莠不齐。若有良医可以造福一方,若遇庸医则为祸一方,而百姓岂知谁是良医谁是庸医?”
“不错,但以你的办法就能扭转这局面么?”
刘禅肯定地点头:“能!由国家出面,设立官方的医药管理机构,统一医药标准。同时设立官学,由国家财政负担培养专业医药人才,统一考试,统一认证。学成之后,或进入官方机构,或留任培育新人,或进入各地医院,皆享受官员待遇。同时设立医药究学院,收集整理各种方剂,不断推陈出新,完善医药理论。如此,从医者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万,使乡有医院,里有诊所,百姓岂会再有病无医?”
这一番话说出,彻底震惊了老头。张仲景给人看了一辈子病,从来没想过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百姓看病难的问题。当然,若刘禅只是个普通百姓,说再多也就是个梦想而已。但他偏偏是左将军之子,以后的江山多半由他继承,若方才他说的真能实现,那可比自己行医一辈子做的事伟大得多。
张仲景激动的说话都有些颤音了:“禅儿,这主意,若能实现,当真是好。若能见到那一天,老朽死也瞑目了。”
刘禅认真点头,向师父许诺:“师父放心,这一天不用太久。只要弟子在,一定能实现它。”
“好!好!好徒弟!你有这志向,为师倾尽全力,也要助你成功。”
刘禅赶忙拜倒,叩谢师恩:“谢师父,若无师父教导,弟子也不敢想此改天换地之事。”
张仲景哈哈大笑:“为师行医一世,今日才知何为拯救苍生,禅儿啊,你今年才三岁,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呀!”
说到这里,张仲景突然感觉时不我待,必须尽快把这个徒弟给培养出来,晚了可就耽误大事了。随机面孔一板:“既如此,更不可荒废了学业,昨日讲到……”
刘禅只得暗自摇头,这个师父认真起来可不是一般的严厉,不过也难怪,毕竟学的是救人的知识,马虎不得。
师徒二人学了一会儿,廖立前来汇报防疫工作,课程只得暂停。刘禅听着都是些物资调度的事,他插不上嘴,便告辞出来,回屋自习去。
细柳正坐在房门外缝缝补补,见刘禅来了,赶忙收了针线。进屋来帮公子换下外氅,刘禅与细柳闲聊了两句,拿出没画完的经络图,对照着讲义画将起来。
细柳则坐在桌旁,用手撑着下巴看刘禅画图。这个小公子年纪虽小,却处处透着与众不同。年龄虽小却任何事都喜欢自己动手,非但没有纨绔子弟的坏毛病,简直都不像个贵公子。
刘禅画到一半,抬头休息一下眼睛,见细柳正呆呆地盯着自己看,不由乐道:“姐姐,你盯着我看啥呢?我脸上有字?”
细柳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细柳从没见过像公子这样的公子。”
刘禅一听更乐了,哈哈大笑:“像公子这样的公子,哈哈哈,什么鬼。”
细柳闻言也不禁莞尔:“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反正公子你跟别人不一样。”
刘禅笑罢,缓了缓神,放下毛笔抬头看看窗外,微风拂过箭竹的枝叶,像少女轻抚爱人的长发。他仰着头,怔怔地望着,仿佛在对天空说:“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