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雨下很大,天很黑,道路也异常泥泞。
但我一刻也不敢耽搁,径直朝着府门外极速奔去,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不痛不痒。
我打定主意,谁要是敢阻拦我一分,我便砍他十分。
刚出赵府,我已甚是疲乏,焦渴难耐,不住地大口喘着粗气。
我仰起头喝下些雨水,不经意间瞥到冷冽的侧颜,呢喃道:“沁芮说天下男人,生地越好,才华越高,越喜欢骗人,所以冷冽,你是在骗本王对不对?本王告诉你啊,你小子骗地了别人,可骗不了本王。”
“你记住了吗?你醒醒啊。”
可无论我怎样呼喊,身后之人依旧无动于衷。
我不敢停留,大步朝前走去,自顾自地呢喃道:”你说你小子,小的时候也没本王长的好看啊,怎么这才过了几年,怎么长成这个样子....还记得你以前就跟本王的跟屁虫似的,隔三差五便跑到王府来,跟本王讲今天学了什么武功,还说要指点指点我,可你傻了吧唧的,学很久也学不明白,到后来竟成了本王指点你了.....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笨呢,为什么不好好的在醉仙楼听赵姑娘弹琵琶,跑这里来干啥?本王来这里查案子,你跑这里来干啥!你说你是不是傻了吧唧的?“
他娘的!偌大的天下竟无人睬我!
我用力地眨眨眼,边走边自言自语道:“你不是喜欢那赵姑娘嘛,是!本王是一直怀疑她是北莽探子,也打心底里不愿你与他来往,你看看你,每天都跟在赵姑娘屁股后头听琵琶,就跟那啥....对了对了,就跟你家里养的那只哈巴狗似的......可那日,你竟是不顾生死,为了她全然没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而她呢?也是真的担心你,本王倒觉得,如果你执意如此,本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既跟她两厢情愿,想在一起便就在一起吧,若是冷老先生不同意,本王亲自去说情。“我语气减弱,“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这天底下,什么规矩,什么家世,在情深义重跟前其实也没甚重要的。”
我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唤道:“冷冽!”
蓦然间,哀嚎声与闪电一起划过夜空,随即湮没在黑暗里。
漫天大雨倾泻而下,雨水顺着我的面庞缓缓流淌,带着些许温热。
夜,越来越凉。
我愈发不甘心,一次又一次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我怕他睡着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直到我精疲力尽,完全凭着意识朝城中奔去。
忽然,低沉的嗓音由远到近,再由近到远入我耳中,我身子一僵,立时止步。
“在的。”
话音未落,冷冽竟已好端端地从我背上跳了下来,我转过身,只见他又好端端的站的笔直,脸上带着些许惭愧之色,而胸口只有一小片血迹。
我眯起眼眸,抬起手掌“啪”的一声打在他脸上。
冷冽如遭雷击。
见他还活着,我的心里既惊又喜。
我这才回想起来,刺向冷冽的那一剑,虽然力道极大,速度极快,但刺的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深,约莫只有一寸的样子,我虽然想不明白,但若不是冷冽装的这般像,又“死”的这般快,我早该察觉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在我的剑下活下来,既然他现在没死,那便不用再多想了,浪费脑筋。
我转身就走,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你爱死不死!\"
身后却传来“噗通”一声。
冷冽高声道:“王爷方才说的可还作数?”
我犹豫片刻,还是回过身,并不是本王心软,只不过还有许多事要问个明白。
只见冷冽正跪在地上,也不知从哪里捡起来一根荆棘条,正端正的捧在手里,似在负荆请罪。
一阵凉风袭来,我鼻子一酸,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冷着脸道:“本王刚才说什么了?本王怎么不记得了,你在说什么?”
冷冽面颊一红,咬牙道:“赵倾城是北莽人!”
我冷嗤一声,朝前走了几步,站在树下,这才看到冷冽已经是泪流满面,我目光流转,细细思忖。
冷冽低头道:“王爷方才说,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否作数?”
我却不着急回答他,而是似笑非笑地讥讽道:“好好好,先前用性命担保赵姑娘不是北莽人的是你,现在说她是北莽人的也是你,所以一开始你便知道她是北莽人,所以你一直以来都是在骗本王,是也不是?“
冷冽抬起头,注视着我,张了张嘴。
我并不想给他解释的机会,全身颤抖着,呵斥道:“连你竟也学会骗人了,本王真是小瞧了你,本王总想着,这辈子,谁都可能骗我,唯独你不会,现在好了,你竟也骗我,那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真的?”。
冷冽面露愧疚之色,半天只挤出几个字,“我对不住王爷。”
我怒喝道:“住口!你一个小小的捕头,凭什么对不住本王?就算本王真失手将你杀了,你们冷家连个屁都不敢放,最多说你是暴病身亡,你信还是不信?”
冷冽一时茫然无措,就像是个做错事被罚跪的孩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真想踹他一脚,再狠狠甩给他几个耳光,可想起儿时的种种,看到他脸上还未完全消散的淤青,我终究是心软了,接过他手里的荆棘条,指着他问道:“来来来,先跟本王说说,你他娘的这都没死,是怎么做到的?”
冷冽忍俊不禁,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铁片,只是此刻铁片却有一道被剑锋穿过的痕迹,解释道:“之前,我们捕快每次抓捕人犯时,遇到棘手的人犯,难免会受伤,甚至有生命危险,这几年,衙门里的捕快因此损失了许多,后来,陈大人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凡是捕快们执行危险公务的时候,用这些铁片护住要害,这样便能极大避免有人因公殉职,久而久之,我们这些捕快都养成了习惯,所以方才王爷那一剑,我只受了些皮外伤。”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背心,腹部以及裤裆里掏出一块类似的铁片,只是形状不同。
我一阵恶寒,却也觉得陈衡这人委实聪颖。
难怪我刺中他的时候,为什么是“铛”的一声,而不是早已听惯的“噗呲”一声入肉轻响了。
我冷笑道:“倒是陈衡救了你。”
冷冽苦笑一声,仍不忘伸出两根大拇指,道:“陈大人自然才智过人,但王爷这一剑属实惊为天人,这么厚的铁片,王爷竟也能一剑刺穿,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我无奈地横了他一眼,夸陈衡就是才智过人,夸我就是这一剑,冷冽啊,你可真会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