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在承天门上俯视整条京城大街的话,那么一定可以看到,街上的行人就像大雨来临前忙忙碌碌的蚂蚁。
我和真儿第一次肩并肩散步在繁华的京城大街上。
入冬前的寒冷丝毫不会影响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时的好心情。
我身旁的少女一定没有想到,曾经一心只有真相与征战的信王殿下有朝一日会陪着她无所顾忌的穿行在各个有名的胭脂铺子以及首饰铺子。以至于在出门前,她惊呼出声,“真的吗?”见我笑着点头,她又立刻回到自己的闺房里,重新换了一身长裙。
宽阔的京城大街上,在我看到那些脸上涂满胭脂水粉的女子从我的身边走过时,我这才意识到我身旁的少女究竟有多迷人,在街道上各种颜色的光芒中,她看上去那么漂亮,青春闪光,灿烂美好,像是一朵散发着香气的娇艳花朵。
她紧紧依偎着我,一点儿也不在意那些将“伤风败俗”四个字挂在嘴边的老顽固的目光。
任谁来看,少女已然名花有主,但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她自身散发出的少女独有的吸引力,一时之间,惹得京城大街上许许多多的男人频频侧目,尤其是当少女跨进金光闪闪的金银首饰铺子时,仿佛那些价值不菲的金银翡翠,也在少女青春明亮的目光下,失去了光芒。
这座名为珠光宝气阁的首饰店铺,占据着京城大街最耀眼的地带,常年来往的客人也都是些富贾官宦家的小姐或者夫人。听真儿说,她也经常和自己的闺中密友来珠光宝气阁看看有没有新的翡翠首饰。她并不喜欢金银,所以上次她的生辰,我送她的鸳鸯玉佩算是送对了。
事实上,这里的客人看起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偌大的铺子显得十分冷清,来往的客人甚至比店铺的侍女还要少,这也意味着柜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名贵珠宝,或许很久才能等到它的主人。
少女牵着我的手,十分自然,显得落落大方。
在几乎逛完整个铺子后,真儿失望的看向我,没有丝毫遗漏,一针见血的评价着其中几件比较中意的首饰的优缺点。
我无奈的看向老板娘。
而那位看起来极尽妖娆的老板娘依旧微笑着,“如果慕容小姐没有中意的首饰,可以下次再来,这几天瀚海国的一批珠宝已经在路上了。”然后又饶有深意的看着我,眨了眨眼。
真儿的眼睛里又燃起希望,点点头,想带着我继续走完京城大街。
这个时候,却看到老板娘忽然笑逐颜开,看向走进铺子里的一位年轻人,“赵公子。”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年轻人也看向了我。
“赵景行?”
“信王殿下?”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
而对于他知道我身份的事,我一点也不惊奇,毕竟现在的他不仅是新科榜眼,而且还是礼部尚书薛海的亲生儿子。
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站在门口神色呆滞的年轻人,而我对他表面的印象也从当初面容黝黑的年轻卖货郎不得不变成了现在的翩翩君子。
赵景行穿着一身灰色长衫,身上披了件玄色斗篷,面料就跟我穿的玄色长袍一模一样。
只不过在朝我拱手施礼的时候,我却陡然看到他左手大拇指上的那枚碧玉扳指,而他的身旁却少了一个爱吃糖葫芦的小丫头,我莫名生出一种错觉,这个人已经不是我认识的赵景行了。
名叫赵景行的年轻人直起身子,他头上插着一根羊脂玉簪,这根玉簪通体雪白,温润细腻,那被束起的黑发如瀑布般垂落在他的双肩上,整齐得仿佛是被精心打理过的雕刻,此刻的他像极了一个富贵公子哥儿。
真儿看向赵景行,握紧我的手掌疑惑道:“他是?”
我想了想,回答道:“一个朋友。”
赵景行微微一怔,然后又走上前来,朝着真儿深深的作了一揖,“在下赵景行,见过王妃。”
尽管少女已经做好了当信王妃的准备,但突然听到这样的称呼,仍是顷刻间红了脸,轻轻地点点头,小小的身子尽可能的靠近我。
而一旁的老板娘只是冲着我们礼貌性的微微一笑。
我拉着真儿坐在一旁的供客人休息的木椅上。
赵景行不露声色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在老板娘热情的推荐中,很快便挑中了一只白玉手镯。
毫无疑问,这只价值千金的手镯一定是为女人买的,正因为如此,谁又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年轻的读书人连为女儿买一根冰糖葫芦都要衡量许久。
真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拉着她坐在这里浪费夜色,但一向懂事的她并没有过多的疑问。
一直等到那只手镯被老板娘小心翼翼地装进紫檀木的盒子里,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赵景行转过身,又朝着我们施礼道:“王爷,王妃,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我牵着真儿的手站起身,“一块走走吧。”
赵景行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出了珠光宝气阁,赵景行前进的方向,我很熟悉,那是醉仙楼,亦或者是百花楼。
赵景行脚步很快,他告诉我,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而小月儿在家里等他,至于这个家是不是薛府,我并没有无聊到非要问清楚。
在路过醉仙楼的醒目招牌时,赵景行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而我只是在真儿幽怨的眼神中加快步伐,猛然抬起赵景行的左手臂,盯着他手上的碧玉扳指,“本王记得你曾说过,这是你的一个友人相送。”
赵景行忽然止住脚步,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我的脚边,他脖子僵硬地点点头,声音哽咽道:“求王爷放过我吧。”
他在我面前确实是个君子,对于曾经的话供认不讳。
我当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我还是想为薛海那个可怜的孩子打抱不平,“好,但你要告诉我这个扳指的主人是谁?”
赵景行的身躯有些颤抖,他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京城大街的石板上。
正在这时,只听到“喵”的一声,一只肥硕的白猫从百花楼的窗户上跳了下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用它那大大的脑袋蹭了蹭年轻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