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若没有记错的话,陈靖在和煦的喜宴上应该喝地最多。”在落下这两颗棋子后,慕容婉心情显然一片大好。
“北莽挥师南下……”她眉眼弯弯,气定神闲道:“铁骑突袭,军中无帅,不知北境的其他三位将军有什么好的法子应对?”
她又瞥向我,笑问道:“和煦,你以为呢?”
如果到现在我还不明白,那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北莽居然真的是诈降!
正如慕容婉所说的那样,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军营亦是同样的道理。
一想到北境大军多年的苦战很可能付之一炬,北境百姓又会陷入水深火热,甚至整座天下也会因此变地不安定,我浑身上下几乎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恨恨的指着她,怒不可遏道:“两国重起战火,这样做对百姓有什么好处?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慕容婉不屑的笑了笑,随后正襟危坐,肃然道:“本宫只想看看,这天下一统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难!”
皇兄不由地怔愣了下,毫不掩饰地惊叹道:“皇后久在深宫,竟也能叫北莽心悦臣服,当真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气概。”
晏行歌面露疑惑之色,拱手道:“想来娘娘为这一天,已经筹备许久,微臣十分好奇,娘娘是怎样与北莽那头取得长期联络?”
他想了想,又连忙补充道:“微臣只是好奇,所以娘娘也可以不答。”
“说来惭愧”,慕容婉忽然叹了口气,“这还要依赖他们安插在北莽的那位线人。”
我目瞪口呆的望向皇兄,北莽线人的身份,只有我,皇兄,以及白虎知晓,慕容婉为什么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皇兄脸色渐沉,什么也没说。
可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我明白了,却也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难怪我当初去与北莽线人接头的时候会被萧梦瑶识破,后来北莽探子的名单也被人给蓄意毁坏,原来是线人早已反水。
紧接着,慕容婉的声音又悠悠响起,“偌大一座天下,竟然需要送女子前去和亲换来短暂太平,难道你们不觉得好笑吗?不觉得可笑吗?”
她一字一顿道:“世间向来对女子苛刻,但本宫只求一个左右平等!”
“简直荒谬!”我忍不住叫道:“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慕容婉勾起嘴角,轻笑道:“你们只管把她送出去,又有谁想过把她接回家?可本宫愿意让她回家。”
我冷冷地看着慕容婉,“那你又许给北莽什么好处,他们竟会甘愿听命于你?”
慕容婉并未因我的无礼而气恼,反而是耐心解释道:“北莽皇帝病重,皇位自当是能者居之,而四皇子萧韧当属翘首,本宫母仪天下,向来与人和善,所以更不介意帮他这个忙。”
萧韧!果然是萧韧!
皇兄情不自禁地赞叹道:“皇后好手段!”
慕容婉嫣然一笑,“多谢陛下夸奖。”
两人仿佛一唱一和,我却心痛到了极点,咬紧牙关道:“早就猜到上次我被北莽诬陷的事,一定与朝中的哪位有关,我怀疑过薛海,怀疑过晏行歌,甚至怀疑过皇兄,可偏偏没有怀疑过你!”
不知为何,她突然勃然大怒道:“你不是还好端端地活着吗?”
“慕容婉!你是不是疯了!”我忍不住嘶吼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是不是想说本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又看向皇兄,笑着说道:“想起来了,是陛下教地臣妾。”
“现在人人都称颂陛下是千古一帝,可若是北莽再起战事,‘千古一帝’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慕容婉笑的前仰后合,就连脖颈上的白纱浸出鲜血都未曾察觉。
“慕容婉!你……”我刚要张口,皇兄突然又咳嗽不止,大口的鲜血洒在了棋盘上,炙热的血液让那些原本晶莹剔透的棋子陡然变地鲜红,棋盘上的纵横沟壑仿佛也变成了流动的血河。
“和煦,不可对皇后不敬!”他吃力地举起手掌,阻拦道:“北境一事,可以先放一放,即便陈靖不在军中,还有张庆宇,郑韦通,李思广他们三个,暂时出不了大乱子!”
“哦?”慕容婉嘴角的讥讽清晰可见,“陛下当真信任他们几个?”
为帅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皇兄面不改色,也并未回答,而是指着慕容婉刚落下的第一枚棋子,转移话题道:“朕只是不明白,皇后这步棋……”
我搭话道:“徽州城有一个叫宋家马场的地方,马场主人宋员外……”
皇兄恍然大悟,脸上又有了笑容,接话道:“宋家马场从西域来来回回运送了一千匹大宛良驹,为的恐怕就是今夜。”
“一千匹?”我不禁咋舌道:“臣弟一直还以为只有五百匹。”
“五百匹?”皇兄强颜欢笑道:“你未免也太小看这位宋员外了,自打你让徽州城的御内卫监视宋家马场的时候,朕也派了人前去,不然朕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宋家马场的主人原来不姓宋,而是姓晏。”
“晏家的晏?”
晏行歌得意地插话道:“信王殿下并没有听错。”
“除了晏家,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西域运马?”皇兄缓声道:“唯独让朕想不通的是,皇后竟然有办法让北莽人通过北境来到徽州城。”
“陛下也会有想不到的时候?”慕容婉似笑非笑道:“北境四路大军,陈靖资历最浅,陛下让陈靖挂帅,当然有人会对此事不满。”
听到她的话,曾经作为北境主帅的我,难免有些动容,试探性的问道:“张庆余?”
“哦?”慕容婉故作惊讶道:“本宫还以为信王殿下回京后,不问朝事,也早就把北境的事忘了。”
慕容婉这步棋,像是出乎了皇兄所料,就连抚在棋盘上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着。
他厉声道:“张庆余竟有这个胆子与北莽里应外合?”
慕容婉饶有深意地看着皇兄,轻笑道:“之前他确实没这个胆子,但陛下召和煦回京,曹辉又被陛下赐死,他可不就又有胆子了么?”
皇兄迟疑了许久,终究是垂下了眼眸,周身笼罩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朕的错。”
“陛下莫不是后悔了?”
慕容婉目光灼灼,语气中竟带着一丝丝得逞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