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明因寺内,伯颜帅府。自昨日从北门进攻返回后,伯颜脸上都没有笑意,此时正在召集众人议事,阿剌罕、阿塔海、帖木儿、唆都、董文炳、范文虎、张弘范等都在。
“我军南北门已各出战一次,宋军防守准备充分,看来是要长期坚守了,众位有何良策?”伯颜问道。
“丞相,阿术已围困扬州月余,眼看就要破城,我们也把临安围起来,城内几十万人,每日消耗粮食无数,不出月余,谢太后必会开城投降。”阿剌罕道。
“临安城不比扬州城,临安虽然人多,但储备也丰厚,还有良田,且临凤凰山和西湖,没个一年半载的,恐怕围城没有什么效果,我们如何等得起?”阿塔海道。
“丞相的劝降书和许诺书均已发出,相信很快就会有宋国臣民来附,可静观几日以待其变。”忙古歹道。
“宋军近期打了几场胜仗,尤其是盐官海战,我部损失惨重,宋军正在势头上,劝降收效不会太大。”董文炳道。
“围城不行,劝降又行不通,我们只有强攻了?”阿剌罕道。
伯颜轻哼一声,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某观守城宋军战力非小,手段颇多,加上城高墙厚,护城河水又深又宽,但如今之势,非攻城不可也。广南、西南尚有大部分州府未归附,海上也有宋军十数万,攻取临安可威慑四方,更可挟宋太后和小皇帝号令各地,我大元则可长驱直入,兵不血刃占领宋土,提前实现大元统一大局,也可为圣上留下一个丰饶之地,众生会感受圣上仁德之心,长生天会护佑我们的。故我大军须坚定攻城之信念,务必用心协力,尽快拿下临安城。”伯颜道。
“丞相是否已经有攻城计划?”帖木儿道。
“原本十日内拿下临安城,现在已过去七日,各位,最后三天,我们要全力进攻,抛石机明日就可投入攻城,各部要组织填装沙袋、石料,将护城河填出数条通道,多预备火箭和火油、石炮,城门是薄弱之地,作为火攻重点,明日午时,两面同时发起进攻。阿剌罕,你部出两万人马支援南门帖木儿,董文炳,你部出两万人马支援北门吕文焕,余者做好宋军从海上过来的防护任务。”
正当众人计议时,几名斥候匆匆急报,巡海百户发现几个木盒子,上有“伯颜丞相亲启”字条,随后便将三个盒子交给了唆都。
伯颜示意打开,唆都打开盒子,三颗人头映入众人眼睛,其中一颗不是刘深又是谁?另外两颗都是刘深军中达鲁花赤即监军职的蒙古千户,大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侵我中原者,杀。掳我汉人者,杀。投降鞑子者,杀。大宋朝祖王爷示!”一条白绢上,分明是用刘深和被杀千户的鲜血写的,令人触目惊心。
“腊鸡,这个祖王爷,安得古斯——”,伯颜大怒,嘴里脏话咆哮,他抽出短刀,“噗”的插进案桌,“赵宋老儿竟然如此羞辱我蒙古勇士,定要为我蒙古勇士报仇。”
众人面面相觑,待伯颜冷静下来,阿塔海上前道:“刘深将军忠勇可嘉,深得圣上器重,不若奏本圣上,塑木身,赐金头归乡以葬。”
“然。”伯颜思虑片刻,同意了阿塔海的建议,让忙古歹把三颗人头都安葬在明因寺后山上,随后众人退去。
“忙古歹,准备的如何了?”伯颜最后留下忙古歹。
“丞相,所有物品都装箱完毕,定于明天午时装车,申时到澉浦水寨,酉时出发,共五艘海船,其中两艘货船,两艘护卫船,一艘押解船,陆上还有副将索多的骑兵打前站。”
“嗯,要悄然无息,确保安全。”
伯颜回到内庭,萨仁图雅看到兄长闷闷不乐,连忙起身相迎,“何事让阿哈烦心?”
“明日午时你和公主就要动身,这个箱子你要随身不离,阿哈给你们挑选了十数名侍卫贴身保护。”接着伯颜将宋朝祖王爷斩杀蒙元大将的事告诉了萨仁图雅。
“阿哈,这几天老是听忙古歹大人说起这个祖王爷,难道真的是长生天派下来拯救宋朝的吗?”
“莫乱说,长生天只保佑我高贵的蒙古草原人。”说着伯颜虔诚的在胸前点了个“十”字。
萨仁图雅吓得伸了伸舌头,赶紧返回内室,心里却不住嘀咕,“宋这个祖王爷真有这么神?不止让阿哈烦心,还有忙古歹,还有那些侍卫们,说起这个祖王爷来,好像都讳莫如深。听说这个传国玺宋人很看重,不就是一块玉吗?还要专门送给圣上,不能出任何差错,咋办呢?”
萨仁图雅想着心事,来到茶伦房间。茶伦看其闷闷不乐,赶忙询问,“额格其身体不舒服吗?”
萨仁图雅将自己的疑惑讲给茶伦。其实两人在过来的路上都听到了一些关于祖王爷的传说,两人却是有点相信,传得越神越相信,在她们心里,祖王爷已经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了。
“我还没有在大海里坐过船,听说会晕船,呕吐,遇到大风,海船就翻了,还不如骑马回去安全。”茶伦道。
“是啊,阿哈非得让坐海船回去,长生天保佑吧。”
“听说汉人都信佛,佛就像我们的长生天一样。”
“对啊,汉人每日烧香拜佛求平安,不如咱们也去寺庙供拜一番。”萨仁图雅道。
“如此甚好,但是哪里有寺庙呢?”茶伦道。
“你看,这不就是明因寺吗?”二人一拍即合。
第二日清晨,茶伦和萨仁图雅早早沐浴梳洗,悄悄遛出内室,躲过值更侍卫,往后山而去,很快就到了大殿。
伯颜将帅府驻在明因寺,并没有打搅寺里主持,只是占了前殿的几座房屋,因此寺里秩序正常,只是没有了香客。
大殿内,茶伦和萨仁图雅向莲花法师详细询问了一些注意事项和流程,将香火恭敬点燃,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起来。
“大慈大悲菩萨,保佑茶伦带那护国玺一路平安,交给阿布,保佑海上风平浪静,将来茶伦定来还愿,供奉香火,月例不绝。”茶伦和萨仁图雅竟连声说了三遍。
此时,旁边的莲花法师微闭双眼,默默陪着两人祈祷,手中木鱼有节奏的敲击着,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何不求个灵签?”莲花法师双手合十。
“正有此意。”茶伦摇晃签筒,一支签落在蒲团上,她赶紧捡起,恭敬交给莲花法师。
“签:众生自度,佛不能度;欲正其心,先诚其意;无视无听,抱神以静;罪从心生,还从心灭。阿弥陀佛!”
萨仁图雅心里“咯噔”一下,她也能看出此签的大致意思,赶紧问道:“法师可有破解之法?”。
“世事皆有因果,善恶轮回,两位女施主非凡人之相,自有菩萨佑护,因何求佛请细说与老衲,阿弥陀佛。”
不久,一只信鸽扇动着双翅自明因寺往灵隐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