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嶷率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到,将小小的沛县围了个水泄不通。
合围沛县后,他派出军使入城,向守军下达最后通牒: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内开城投降者,重重有赏;倘若不行,则鸡犬不留!
苏峻倒也干脆,直接了当的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的,好吃好吃款待军使,酒足饭饱后把他送了回去。军使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回去后向曹嶷报告:
“晋军将领态度恭谦,交谈的时候小心翼翼,显然是个懦弱无能之辈,三天后必定会开城投降!”
曹嶷听完,虽然没全信,但也不免放松了警惕。他这一路过来,先是跟着王弥混,王弥被苟晞撵出山东之后又自己单干,除了在苟晞手上吃过几次败仗之外,对上其他晋军将领基本上是一拳一个小朋友,轻松加愉快。哪怕是苟晞,最后不也是被他打败了,夹着尾巴逃到了蒙城,最后被石勒轻松拿下?他就不信距离洛阳沦陷才三年,晋军就脱胎换骨了!
说白了,他已经对晋军形成了刻板印象,认为晋军依然是那支将领贪生怕死、士卒良莠不齐疏于训练的弱旅,打起来是一点都不费力。现在他拥兵三万,而沛县守军撑死也才三干来人,这场仗是三万对三干,十倍的兵力优势,打起来不要太轻松,晋军将士心生恐惧那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他知道守沛县那位就是他十分忌惮,冒着跟南阳小朝廷撕破脸皮的危险出兵要抢在其成长起来之前将其灭掉的苏峻,就是那位在十几年后为庾亮所迫,愤然率领本部万余人马起兵造反,攻陷建邺,温峤、陶侃、郗鉴三大名将联手都战不动他,反倒在他手下连吃败仗,以至于连跟苏峻有着杀子之仇的陶侃都泄了气,打算带兵回荆州,不赶这趟浑水了的大魔头苏峻,他肯定不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了。
果然,第二天凌晨,在曹嶷的部众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苏峻突然率领五百精锐骑兵悄然出城,分成四队旋风般冲入曹嶷大军的营垒之中。急促的马蹄声击碎了凌晨的宁静,曹嶷部众被惊醒,睡眼惺忪中看到大批骑兵朝着自己猛冲过来,骑兵背后烟火冲天,杀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天知道有多少骑兵冲过来了!见此情景,那些部众骇得魂飞魄散,全然不顾军官的怒吼,掉头就跑!
这四队骑兵在曹嶷部众的营垒中横冲直撞,疯狂挥动手中马刀,道道刀光闪过,一颗颗头颅打着旋飞了出去,一道道血柱冲天而起。在疯狂砍杀溃逃的敌军的同时,他们还将一支支火把投向帐篷,被点燃的帐篷熊熊燃烧,弄得浓烟滚滚,曹嶷部众给呛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越发的慌乱……
在将曹嶷大军冲乱之后,苏峻一声令下,两干名步兵从城中冲出,跟在骑兵后面撞入敌军中间疯狂砍杀,一时间杀声震天,刀光剑影,利箭密如骤雨,标枪更是如冰雹般不断落下,曹嶷大军给杀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万幸的是,曹嶷的阵脚并没有乱,他依旧保持着清醒。虽然苏峻这次偷袭弄出来的声势非常大,但曹嶷始终坚定的相信,沛县城中的守军就那三干来号人,就算全部冲出来也无法击败自己这几万大军!在全军即将崩溃之际,他带着亲兵立于阵前,遇见溃兵就是一刀,连杀数十名溃兵,硬是遏制住了溃败之势。他远远望见苏峻的旗帜,怒吼:“晋军就那几百号人,你们慌什么?你们已经废物到十个都打不过一个晋军的地步了吗?给我转过身去,将敌军主将的脑袋砍下来!拿下敌军主将的脑袋,重重有赏!胆敢后退的,杀无赦!”
原本被吓破了胆的部众被他的积威所震慑,迟疑的转过身,硬着头皮向苏峻的旗帜冲去。
正在指挥部众奋勇冲杀,并且焚毁曹嶷大军营帐、军械的苏峻见敌军突然组成密集的阵形缓缓的反压过来,便知道敌军已经稳住了阵脚,想一一举击破曹疑这三万大军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果断下令:“撤!退回城中!”
长子苏硕不大甘心:“爹,不用退!敌军主将就在我们前面,让孩儿率领骑兵冲过去砍下他的头颅,敌军定然全线崩溃!”
苏峻指向那骈肩抵足缓步而前的敌军步兵,说:“敌军队形如此紧密,你让骑兵冲上去找死么?立即撤退,否则就撤不了了!”
苏硕看着那比蚂蚁出洞还密的队形,也是头皮发麻。苏峻将五百骑兵分成四队,从四门同时杀出,固然是声势浩大,起到了先声夺人的效果,但是也大大削弱了这支骑兵的冲击力,区区百余骑,怎么可能冲得动如此密集的步兵方阵!硬冲的话他们或许可以砍翻不少敌军步兵,但最终的结果肯定是所有骑兵连人带马被敌军捅成马蜂窝,一个都跑不掉!
算了,这次偷袭他们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战果,做人就别太贪心了,赶紧撤退吧!
号声连连响起,正在奋勇冲杀的晋军步兵立即掉头结阵,以大盾遮挡身体快速后退,苏峻亲自率领骑兵断后,一边小跑一边拉开强朝朝着压迫上来的曹嶷步兵怒射,使其不敢迫近。最终,四路晋军都顺利退入城中,吃了大亏的曹嶷大军不甘心让占了大便宜的晋军就这么轻松的脱身,愤怒地冲上去要抢城门,结果城墙上的箭楼,城墙下的土垒、栅栏后面,弓弩齐发,锐箭密如斜雨,甚至连投石机都发出了轰鸣,两三斤重的石头冰雹般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抢城门的部众要么被射成刺猬,要么被砸得血肉模糊,只能狼狈地撤退。
城门缓缓关闭,这一回合的交锋就此结束。在此次偷袭中,曹嶷大军被斩杀的,自相践踏而死的,多达两干余人,还被焚毁数干束箭支,数百顶帐篷,可谓损失惨重,而晋军的损失去微乎其微。
被狠狠地咬了一口的曹嶷顿时就意识到守沛县的这位晋军将领是个狡猾而凶狠的对手,不敢再有半点轻视的心理了。他迅速整顿了部队,掩埋了死者,然后围着沛县掘壕,他要将这座可恶的小城彻底困死!
在围困沛县的同时,他还下令四干余名杂胡骑兵绕过沛县,奔袭彭城。他给他们的命令很简单:不必去攻打晋军防守严密的营垒,只须在鼓城周边的村落横冲直撞,焚毁房舍,烧毁粮仓,砍杀每一个你们遇见的晋人就行了!
他的步兵确实没有办法绕过沛县去进攻彭城,但是骑兵可以。这一带都是大平原,无险可依,骑兵只要别傻乎乎的停下来围攻坚固的城镇,以步兵为主力的晋军就拿他们没辙。他相信,这四干杂胡骑兵足以将彭城周边地区搅得天翻地覆,他倒要看看,到了这一步,晋军是否还沉得住气固守城池,不与他野战!
这帮杂胡骑兵兴冲冲的出发,绕过晋军防守严密的营垒,专挑那些防守比较薄弱的村庄下手,一连屠了好十几个村庄,抢到了大批粮食、财物,又烧又杀爽得一塌糊涂。晋军试图拦截或者追击他们,但终究都因为缺少战马,根本就咬不住,恨得咬牙切齿!
萧育得知数干杂胡骑兵绕过沛县,跑到彭城边地区来烧杀抢掠之后,神情很平静。他可是在洛阳跟胡人恶战过好几年的射声校尉,很清楚胡人是什么尿性,像这种奈何不了晋军坚固的营垒便设法绕过去,残忍地屠戳平民百姓以激怒晋军,迫使晋军离开营垒与他们野战的战术,胡人用了无数次,他早就习惯了。他立即下令驻扎在逼阳(今天的台儿庄)的诸葛钧率领一个突骑兵团昼夜赚程赶回徐州,同时将四百女兵派往杨楼镇,并且命令她们多带衣裙,进入萧县后将那些漂亮的衣裙放到城墙、栅栏上晾晒。
这些女兵照办了,很快,杨楼镇坞堡的城墙、栅栏上晾满了漂亮的衣裙,在那充满阳刚之气的军营中,显得相当的诡异。
这一招立马就击中了那些正在四处乱窜的胡人的g点,看到那么多漂亮的衣裙,他们就跟苍蝇闻到了血腥味似的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将杨楼镇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要误会,他们不是司马狼顾,没有喜欢穿女装的癖好,他们想要的并不是那些漂亮的衣裙,而是穿这些衣裙的女兵。
看到那几干杂胡骑兵停止流窜,跑去合围杨楼镇,萧育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想击败这些杂胡骑兵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咬住他们。现在他们一个个精虫上脑,主动停止流窜,聚集到杨楼镇去,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在杂胡骑兵主力聚集到杨楼镇的当天晚上,他便率领本部射士三干人星夜出城,悄悄杀向杨楼镇。
诸葛钧率领四百突骑兵回到彭城后也没有停留,只是在彭城换了从马,立马杀向杨楼镇。
天罗地网就此张开,那些杂胡骑兵很快就会领教到社会的险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