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闯听到声音,显得非常不好意思。他赶忙轻声说了句舍妹,便立即回身与正在跑来的姑娘低语着什么。
清溪微笑着看着一路欢欣小跑而来的姑娘:圆脸杏眼,身材窈窕,衣饰朴素,小家碧玉般的可爱。
她看着王闯很是戒备的不停的叮嘱着妹妹什么话,而那位姑娘脸色先是震惊后是苍白再来便是带着复杂的眼神偷偷打量着自己。
“主子,我怎的感觉,六哥哥这个称呼特别了点?”月影在一旁小声质疑道。
清溪转眸看着她笑:“你倒是会察言观色了,我也不知这样好还是不好。”
月影微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不远处的萧奕然在赵信的指导下,钓上来一条青鱼,兴奋不已的喊着六嫂来看。
清溪便转身向洛河边走去。
萧奕然献宝似的捧着青鱼奶声奶气道:“师傅说,能这么快钓上来是极为难得的。”
清溪笑着点头,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是啊,小七很了不起呢。”
她说着,眼睛挪到了青鱼身上,眉间突然轻蹙起来。
青鱼嘴上豁大伤口,不似平日里垂钓上钩的鱼嘴形状。
“鱼钩怎的会造成如此伤口?”她疑惑问。
赵信在一旁回道:“小主子说想要鱼儿快些上钩而且绝不允许脱钩,便自己设计改变了鱼钩,所以伤口大了些。”
他低眸一看,那条鱼已然翻了白眼,伤口虽说有些血腥,不过这对于他常年练武之人,算不得什么。
清溪渐渐隐去了笑容,命赵信将青鱼放进鱼笼,让月影提着鱼笼交给王闯,给晚膳加道菜。
“小七,你同我回屋里说话。”
萧奕然听着她的口气,也机灵的意识到看到这条鱼六嫂并不高兴。
赵信有些错愕,不知自家王妃不满的原因是什么。
几人回程时,王闯的妹妹已然不在了。王闯则提溜着那条青鱼送回自家去处理。
萧奕然垂着脑袋跟着清溪进了正屋,清溪让赵信和月影守在了门口。
“小七,跪下。” 清溪站在萧奕然身前,语气虽平静,却是不容反驳。
萧奕然微微一愣后恭敬的跪了下来。
“我问你,你是非要钓上那条鱼不可吗?”
萧奕然眨巴下眼睛,回道:“钓上最好,钓不上也没关系。”
“那么,原先的鱼钩就一定钓不上吗?”
萧奕然低着的头轻轻摇了摇。
“所以,非采用如此锋利的鱼钩不可吗?”
萧奕然默不作声。
“你应听你六哥说过,孙先生垂钓每每钓上鱼总是放归洛河。他也用钩饵,但放回河中的鱼皆可存活。你的却不行。所以,小七,你知道我为何让你跪在这吗?”
萧奕然咬着下嘴唇,细声细语道:“手段残忍。”
清溪没有肯定或否定,而是上前搀扶起他,替他掸了掸衣物下摆的灰尘,柔声道:“你能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去努力思索,想出办法,这点很好。六嫂也并非让你柔弱伪善。而是凡事须得衡量完全,并非所有事都要做的如此果决不给他人留活路,这很危险。”
萧奕然抬眸看着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清溪替他整了整衣襟,继续道:“垂钓之乐在于过程,而非结果;小七,你和我们一起游历天下,见识过的所有事所有人,这些都是过程。六嫂希望你去享受过程之乐,无需奔着那么明确的结果而去。那条鱼,即便没有上钩,你也可觉得快乐,这样就好。”她看着萧奕然严肃的小表情,温柔的笑了笑:“好了,也是要谢谢你,今晚有鱼吃了。”
萧奕然的眉间紧皱,低低道:“六嫂还要吃吗?我觉得再吃那条鱼不太好。”
“有何不好?”清溪扬眉:“那条鱼既已死,就不能浪费了。这与我同你交流的希望无关。”她顿了顿,轻点着头又道:“对了,六嫂还要告诉你,不要困于过去。刚刚的事,记下便可,但是可以翻篇了,所以……”她拉长了音调,牵起他的手,提步向外走去,边走边道:“现在我们去帮忙处理那条鱼。”
站在屋门外的赵信凑到月影身边低声说:“我呢,不怎么怕少爷,却很怕少夫人。”
月影当时就白了他一眼:“这话说的,我们家姑娘是最最好相处的。她何时给过你脸色看?”
赵信摇着头:“什么叫不怒自威?再说了,你不懂。你看看少爷待少夫人的态度……你看看若是少女人发怒,少爷会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
现在他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进村,往王家而去。
村道上来往路过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他们,尤其是走在中间的清溪与萧奕然。他们俩的气质一瞧便不是乡野百姓。而清溪始终含着春风拂面的笑容。
赵信不知她与萧奕然说了什么,这心里还在为刚刚的事犯嘀咕,不过看着现下的她有说有笑,暗暗送了口气。
可这气啊,就不该松。
快接近王家后院时,他们听到了一阵哭声。
是王闯妹妹的哭声。
清溪停下脚步,没有即刻上前。
赵信眼珠子一转,暗叫不好,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已然迟了。
“娘……那年张媒婆受村里那么多家有姑娘的家里委托上咱家门向六哥哥提亲……他连那媒婆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听完……就说……就说……除非他是个亲王皇子,否则这辈子不会娶妻生子的……怎的……怎的……如今带了夫人来?”王家妹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断断续续:“哥哥,哥哥明明说,等六哥哥再来,他会劝说劝说……娘……我一直等着六哥哥啊……”
“哎呦,花儿啊,快别哭了,这人家六师傅一句玩笑话……再说了,娘知道你心思,也劝过你。那六师傅啊,不是普通人,不是你能动心思高攀上的。快快快,进屋去收拾收拾,他们一会就来了……快别给人瞧见。”
旋即,院里传出一声叹息声,似是王闯。
赵信立马回头看着清溪,想着今日可能黄历不对,不宜出门走动。
月影低声嘟囔道:“少爷说的没错,殿下江湖行走,风流韵事就是多。”
萧奕然撇撇了小嘴,握紧了清溪的手。
唯有清溪面色丝毫未变。
她看着赵信,淡淡道:“我们等会再进去吧,现在人家是不想看到我们的。”
赵信错愕的点了点头。
清溪狡黠一笑,缓了声音问他:“张媒婆说亲?你家六爷被全村的姑娘瞧上了?”
赵信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少夫人,您别多想。”
清溪玩味的看着他,这眼睛似会说话一样,仿佛在说:你若是骗我,我可饶不了你。
他突然感觉到冷风嗖嗖,再看看月影也是这幅表情。
于是,他深吸一气,老实交代道:“事儿是有这么个事,但这个事发生后吧,少爷是连夜带着我走了,连招呼都没同渔樵三友打。”
清溪扑哧一笑,打趣道:“就怕成这样?”
赵信暗叹,殿下是怕烦不甚烦吧。“至于这王家姑娘的心思,少爷是真不知道。她那时还未及笈,少爷与她接触也不多。”
清溪也不表态。她只是想起了凌清松给她的那本小册子有写过恒王殿下由于风流潇洒在行走江湖时曾被整个村子姑娘围观。她一直以为那是无稽之谈,萧奕峥也曾亲口澄清过,可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完全没谱。
“六嫂。”萧奕然晃了晃她的手。他是关心清溪这神情是不是因为听了那些话心情不好。
她迅速回神,吩咐道:“走吧,咱们是来帮忙的。”
王家柴门打开时,王闯略显讶异。“怎好让夫人亲自动手。”
“我也不是动手,只是想跟着王家阿娘学学一二。”清溪很是谦虚。
“谁呀?” 王闯的娘亲出了屋门,一抬头便看到了已经站在院中的清溪。
她的眼神在凝上清溪的那一刻显出众人都能察觉的到的惊讶。这种惊讶除了对于清溪容颜与气质的惊艳之外,更多的是诧异。
王闯见母亲出来,便急忙做了介绍。
“王阿娘,我们叨扰了。”清溪亲切的问候。
王闯的娘亲还在盯着她看,没有回话。
“娘……”王闯拽了拽她。
她恍然回神,急忙抱歉道:“哎呦,瞧我,这,就是六师傅夫人是吧。果真是个美人……骗我老婆子,刚刚失礼了。我只是觉得夫人很像一个故人。”
“哦?”清溪笑着追问:“是像您的亲戚朋友?”
“不是不是。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过那是位大侠,说起来我也有二十多年未见过了他了。也不知怎的觉得夫人有点像,或许我老婆子也真是老眼昏花了。”她说着便招呼他们进屋坐。
“进屋就不必了,我们是来进厨房的。”清溪笑道。
王闯一再阻拦,清溪一再坚持。
于是,小小厨房内站满了人。
而清溪带头领着萧奕然是真的动手干活,只不过为了不添乱,他们做的也就是洗菜的活。
王家阿娘处理那条青鱼时,清溪停下了手里的活,不动声色的看了过去。
或许是注意到她目光的转移,萧奕然也很自然的跟随了她的方向。
他看着那条鱼被开膛破肚,面色上显出一丝不适的感觉,但见清溪非常专注的看着这条鱼怎么被处理,他也没有偏离目光,静静地看着这条青鱼从案板上到下了锅。
一旁添着柴火的赵信凑到给王家阿娘递菜送盘的月影跟前,轻声道:“我怎的觉得少夫人这非得来帮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