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峥进了船舱见清溪正在小憩。
月影正替她收拾着衣物,见他进来了便要行礼。
萧奕峥压了压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月影便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他上前看了眼已然睡熟的清溪,唇角一弯,笑容恬淡而知足,而后轻轻走回桌边,拿起搁置在桌上的薄纸,细细看了看,微微皱眉。
船行驶在运河之上,并不十分稳当,稍稍左右晃动了下。
他迅速转身查看清溪的情况,果然她已然被晃醒了。
清溪朦朦胧胧的侧了身睁眼,见萧奕峥已然大步夸了过来,便撑着身子起来,柔声问道:“回来了?这是开船了?”
萧奕峥点了点头,替她拿了软枕,让她背靠着舒服些。
“就这么走了?”清溪愕然,但见他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便也知他定然有了详尽安排。
\&我去查过江练的户籍资料。这万元楼确是江家祖上留下的,江家世代经营酒楼,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江练是家中独子,十年前便接管了万元楼的生意,还一举拿下了运河之上花船的行使权,很有经营手腕。\&萧奕峥说着脸色沉静下来。
清溪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便知事情没有如此简单。
萧奕峥顿了顿,复又说道:“据说万元楼的花船上出过一位四品大员的妾室。”
清溪蹙眉:“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萧奕峥轻叹一声:“都说万元楼花船上的姑娘色艺双绝,卖艺不卖身,非达官显贵不接待。既然能嫁入四品大员的府邸,难道就不能进入其它中央地方官员的府邸?女子的力量也许不会在那刀光剑戟的展现,却可以左右后宅之中的势力争夺,以及征服一个男人的心。”
清溪微惊:“你是说江练通过这些女子去左右朝政?”
萧奕峥锁眉,没有出声。
“不可能啊!”清溪疑惑:“他一个经商之人,若说是巴结地方官员,以图在山东行事方便,财源广进,倒也合乎情理。可怎会有如此心思与能力去觊觎国朝政事?为了什么?没有必要啊!”
“也许不是为了自己,亦是为了他人。你忘了那对琉璃球?”萧奕峥的语气却越发坚定起来。
“小七说,湘王爷有一对类似的琉璃球。难道......?”
萧奕峥摇头:“我不知道。七叔是个好舞文弄墨的闲散人,待人温文尔雅,从不轻易得罪人。即便是结交些什么江湖朋友,也不奇怪,只是,我总觉得这个江练与京中有所联系。还有,你别忘了,他对你我的试探!若说他真的知道你我身份,你以为是如何得知?”
清溪咬着唇畔,低声道:“可他不会知道玉佩一事啊?你我不会说,父皇亦不会,白老爷子,李菡,也不会啊......”
萧奕峥瞧她这样,松了神色,抬手抚摸上她的额头,“好了,无需你操心。我已做了吩咐安排,太守那边会有留意。等船行驶到那个码头,便让赵信下船回去,暗中监视江练的一举一动,另外联络山东当地的朋友再做多方打听。若是他对你我真有所图谋,那么我们离开山东,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清溪点了点头,深吸了一气,有些失望道:“总觉得江练不似有那般野心的人。”
萧奕峥眼色一顿,敛去笑容,指向了桌子,道:“该不会是因为那张秘方吧?”
清溪方才想起这回事,正了正身子,肃然问:“杜嬷嬷开的药方,究竟是何功效?”
萧奕峥抬眸看着她:“他同你说什么了?” 他语气沉沉,透着薄怒。
清溪便将与江练所说之事大致回顾了一遍。末了,她对上萧奕峥的眼神,略显焦急的问:“我每日吃的药丸究竟治疗何病?”
萧奕峥也不回避,直接道:“你的身子虚,那些药丸本就是调养身子,身子调养好了当然有助于受孕。”
清溪嘟嘴道:“我想也是,还害我好一阵担心,担心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不能......”
萧奕峥突然将脸凑到她眼前,笑着问:“不能什么?这么想生孩子?”
清溪脸颊立即泛红,轻推了他一下:“我担心了这许久,你还笑我!”
萧奕峥伸手揽她入怀,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这事,怎还值得你担心。有便有,没有也无妨。是谁曾经信誓旦旦的同我说,此生只想行遍千山万水,海角天涯,如今却贪心想要这许多牵挂了。”
“还不是因为有你。”清溪的声音细绵软柔,扶上萧奕峥的心头,舒服极了。
船在行驶了半日后在码头靠岸了,赵信立即打包了行礼牵着马下了船。
月影不舍,一直送下船,与赵信话别了许久。
萧奕峥无奈道:“我怎觉得对不起月影似地。”
“那日后你可要为他们好好操办一下婚事。”清溪笑着道。
“哎......”萧奕峥双手一摊,“早知道,就让赵信那小子多存些娶媳妇的本钱,这下好,还得备两份。”
萧奕然仰着脑袋问:“六哥,娶媳妇得花很多钱吗?”
清溪扑哧一笑,也等着他的回答。
只见萧奕峥摆了摆手,语重心长道:“需要花比那珍贵的东西。”
萧奕然茫然的看着他,显然不太懂,只能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深情对望的六哥六嫂。
随着客船的继续南下,两岸的风光越来越有江南的味道。
小桥流水,杨柳依依,吴侬软语,风光明媚。
清溪的心情越发明亮欢喜。虽离开苏江多年,可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亲切。
她喜欢坐在船头说着那些年的故事,而聆听的人总是含笑专注的看着她。萧奕然则在一旁与小晟子钓鱼嬉闹,月影则默默的替她递茶添衣。
船家看着这幅画面总是羡慕不已,连连道:“世人都羡慕那神仙,我瞧着如此日子也似神仙一般。”
经过几日的行驶,船终于停靠在苏江的码头。
江南名城一派旖旎繁华景象展现眼前。
清溪迫不及待地下船,想要租马车赶路直接回陈府。
然苏江的码头集市已非她离去时的模样,如今区域扩大,道理四通八达,商户林立,她在感叹大成这几年国力强盛了不少的同时更加惦念外祖父母,脚步却慢了下来。
所谓近乡情怯,便是此生的心境。
萧奕峥站在其身后,牵过她的手,提醒道:“莫要走丢了。”
她回身灿烂一笑:“丢不了,这是我的家乡。”
“是,她丢不了!就是让她闭着眼从玉兰谷走回家都丢不了!” 一声爽朗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清溪眼眸发光,边转身边唤道:“哥哥!”
凌清松挂着疏阔的笑容,正大步向他们走来。
清溪跑上去前去:“你居然都到了?怎么的比我们还早?”
清松先是向萧奕峥行了一礼,注意到其身边站着一孩子,便知道那是七殿下,便也按规矩行了一礼,方才回道:“你们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我是受朝廷派遣赴任,还不得一路快马加鞭而来。我到了快十日了,日日来着码头转一圈,不想今日真把你们盼来了。”
他一挥手,两名仆从上前,负责去打点他们的行礼去了。
几人说说笑笑的延着码头的石阶而上。
沿途的商户见到凌清松,都作揖唤一句凌大人,他也笑着回礼,彼此很熟络的样子。
“立知刚赴任不久,便如此熟悉情况了?”萧奕峥笑着问。
清松挑了挑眉:“且不说我与珩儿是在苏江长大,就说我这讨人喜欢的性格,想不熟悉情况都难。”
清溪无奈摇头,又开始了。
偏偏萧奕峥还十分捧场道:“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清松似是颇为得意,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萧奕然,笑嘻嘻的道:“是不是因为我英俊好看,所以才这么盯着我啊?”
萧奕然一怔,可还是点了点头:“虽然我觉得六哥最是好看,可你也不差。”
“哈哈哈......”清松笑声爽朗。
“小七,我觉得我以后有必要纠正你的审美观,”清溪拉过他的手,笑着道。
萧奕峥则接话道:“小七,这位是凌先生,是你六嫂的兄长,以后你便唤一声凌先生。”
清松收了笑意,忙说使不得。
萧奕峥拍了怕他的肩,道:“你放心,这句先生,你当得,教导他一二也是应该的,你也唤他小七。”
“六爷该不会是让我收学生吧?”清松试探一问。
清溪递给他一个你想的美的神情。
清松立马道:“我懂了,我懂了。”
“外祖父与外祖母好吗?他们此时可是在府中?”清溪急忙问道。
“知道你们不日抵达,外祖母已然在府中忙活多日了。外祖父成日都笑呵呵的,见着我都没笑得那么合不拢嘴。”清松似有些不甘,接着他更加不满道:“不过这两日,那两位老人家忙的很,忙的游览苏江的风景名胜地。”
“什么?”清溪诧异。
陈籍夫妇一直居于苏江,对于苏江的风景名胜应是没了多少兴趣才对。
“非常不幸,你们的朋友,李大当家的也到了苏江。也不知怎得,她就找上了我,还住进了陈府。”清松的表情一脸的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