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太医回到自己的卧房,腿脚一软,直接栽倒在了榻上。
他伸手将榻上的药箱够过来,取出其中一个长条形的小木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在手里。
那东西是一把磨的锃光瓦亮的小刀。
小赵太医拿手指试了试刀刃,很好,师傅送他的这把刀,即使从来没用过,也依旧十分的锋利。
嗯,要是将来刽子手砍他脑袋的刀也能这么锋利就好了。
手起刀落,一定不会太痛苦的。
他又接着从盒子底部,翻出一个用白色的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的东西来。
嗯,这也是从他师傅那里传过来的。
小赵太医不由自主地想,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他师傅永远是他师傅。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料到了他此行会用到这两样东西,师傅在他临行前都给备的齐齐全全。
自己现在一点儿都不用再多准备什么了呢。
片刻后,小赵太医写好了遗书,珍重地放在了刚刚装刀的盒子内。
他已经详细交代好了后事,可以英勇“赴死”了,时也命也,希望爹爹、娘亲还有师傅不要太为他伤心了。
小赵太医左手烙铁,右手小刀,视死如归地迈进了二皇子的院子,伸手叩上了房门。
“咚咚咚。”
“砰砰砰。”
远处的敲门声同时响起来,比他的叩门声大多了。
被打搅了一下,不过小赵太医此刻也没有好奇别事的心情,他重新酝酿好刚刚那种不成功便成仁、视死如归的情绪,大步迈进了点着满屋灯火的“战场”中。
陆云起跟叶长风一左一右地站在床前,举着灯照亮,就在小赵太医要手起刀落之时......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好不容易蓄起的那口气松了下来,小赵十分懊恼地回头看向门口。
“滚!本公子不是说了,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可打扰,都不要脑袋了是嘛?”叶长风怒极。
“两位公子恕罪,属下有紧急要事儿禀报!王城来信了!”
闻言,三人皆震惊了一下。
算起来,他们派出的侍卫此刻应该刚到王城才对,怎么现在就有回信来了。
心里正犹豫着,小赵太医先开口,“倒也不急这片刻功夫,两位公子还是先去看信吧。”
主要他提起的那口勇气散了,现在手有些不稳,还需要一点儿时间,再重新酝酿下。
陆云起点点头。
“赵太医稍等,我二人去去就回。”
......
半刻钟后。
在屋内来回踱步的小赵太医刚调整好心态。
“赵太医!”
“快出来,赵太医!”
小赵:“......”
去他个溜溜球的,这活儿今日是没法干了!
崩溃的小赵太医一把打开房门,掐着腰,火气上头,就想不管不顾的拉着叶长风大吵上一架。
“赵太医快来。”
从侧屋迎出来的叶长风一把薅上小赵太医的脖领,连推带提的将人拽到了屋内。
文弱无助的小赵:“......”
好在陆世子态度还算客气,甚至少有的对他笑了一下。
“赵太医,先坐下,来看看这个东西。”
小赵兴致勃勃地伸手接陆云起递过来的小瓷瓶。
有救了!
这一定是王城那头送来的秘药、神药!
他满怀期待地打开瓶塞,一股浓郁刺鼻的酒气飘了出来。
?
小赵:“......”
难道是陆世子他们已经看穿了俺的胆怯,特意拿了烈酒来给俺壮胆的?
“下、下官不善饮酒,二位公子放心,赵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为二殿下行那火烙的救治之法,不必动用这酒。”
“啊?”
叶长风突然凑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烫啊,你说什么胡话呢,本公子差点以为你跟二哥一样发了高热呢。”
看小赵太医还摸不着头脑呢。
陆云起向他解释道,“赵太医,这是王城那边刚送过来的,此物名唤酒精,可以消除伤口的毒性,起到防止感染的作用。”
!
刚坐下的小赵太医“蹭”地一下又站起身,差点弄洒了手中的酒精,他小心翼翼地握紧了小瓷瓶。
眼睛抵在抵在小小的瓶口往里瞄,又放到鼻子下认真嗅。
“酒精?可是取自酒之精华的意思?”
他眼睛一亮,“是了,烈酒是有些杀毒作用的,我师傅年轻时外出历练,偶然间见过山中的捕蛇人,见过他们用烈酒清洗被蛇咬到的伤口。”
“正是,酒精正是从烈酒中反复提纯而来的,比普通烈酒的作用还要更高。”陆云起肯定了他的猜测。
“赵太医,既然这酒精可以消毒,防止感染,二殿下如果用上这个,是不是就可以代替那危险的火烙之法了?”
叶长风凑到他眼前,急急地询问,眼神期待,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小赵太医迟疑地点了点头。
“不敢瞒二位公子,这酒精一物下官之前闻所未闻,不知先前有没有过治疗成功的案例,若真如陆世子所说能够消除伤口毒性,预防脓肿感染,那肯定比火烙之法的效果要好上很多。”
“若是......”
叶长风急急开口,却被陆云起出声打断。
“赵太医只管放心,这酒精的效用本世子敢作保,你只管去准备好自己要做的事情,今夜先为二殿下退热,明日一早,便开始下刀治疗。”
“是!”
小赵太医兴冲冲地退下了,现在终于觉得自己的脖颈长结实了几分。
“云弟?”
叶长风皱眉,不赞同地看着他。
“阿兄,芸棠做事从不会无的放矢,而且你先前也承认了,她确是有大运道的福星,不然,她也不会在我们未送信回去前就有所感应,及时送来了酒精。”
陆云起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你我心中都明白,那火烙之法的凶险,若说此刻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选择相信芸棠不是最好的决定嘛?”
“那你也不能用自身作保吧?”
“阿兄,那赵太医的恐惧不安你也看出来了吧,我若不那么说,他心中必会更加忐忑,治疗二殿下时若分了心神,岂不酿成大错?”
“罢罢罢,反正为兄说不过你。”
叶长风心里想,平常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一天都不开一次尊口,一旦涉及到九公主,那真是口若悬河,一套接一套,容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好。
想想,他眼神一暗。
还好云弟刚刚说那话时,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场,如果有个万一......
端看那赵太医识不识相了。
乐颠颠的小赵摸了摸后脖颈,天凉了,还是先回房加件衣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