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知晓,熠哥儿年轻,在政治上的敏锐度差了些,就将话说得明白了点。
“你姐姐仁义,就衬得陛下不义了。”徐乐翻动书页淡淡的道:“陛下为天下之主,因此也不能不义,明白了吗?”
熠哥儿反应了过来,连忙道:“儿子明白了,那儿子今日就将东西送去。”
徐乐轻轻点头,又道:“此后,这些走动的事情,都交由你做。你年岁也大了,正该学起来。”
熠哥儿道:“儿子蠢钝,在这些事情上,不如猊姐儿、煜哥儿,倒不如,让猊姐儿跟着儿子一起走动。”
徐乐摇头道:“猊姐儿志不在此,煜哥儿入了行伍,此后这些事情,只得你自己拿主意。”熠哥儿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有些瞻前顾后,怕将事情做差了。
熠哥儿面对徐乐,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儿子担心自己做不好。”
徐乐道:“担心什么?”
“儿子害怕,怕自己做出了决定。海盟之下,无数人靠咱们吃饭,儿子怕,一不小心就将百姓的饭碗砸了。”熠哥儿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不是不懂得如何行事,而是担心,自己做错了决定,最后遭殃的是依附海盟生存的百姓。因此,心中顾虑,做事就瞻前顾后。
徐乐见此,招手,让他走近,温声道:“我儿仁义,但你要明白,仁义是需要雷霆手段才能达成的。你心机手段样样不差,就是过于优柔寡断,现如今,我还在,能为你托底,日后的路,得你自己走。”熠哥儿最大的毛病,就是过于依赖。
自己吩咐下去的事情,熠哥儿总能圆满完成,但当需要他独立做决定的时候,就容易出问题。
徐乐现如今要培养的,就是熠哥儿独立自主的能力。
徐乐道:“你只管去做,记住了,不要怕错,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不改。错了,就改,就找方式去弥补。还有,百姓的事情,你过于担忧了,即使没了我们鸿昌海盟,也会有旁的商会、海盟出现,为百姓提供饭碗。你要做的,就是守住鸿昌海盟,守住这一份家业。”
熠哥儿受教,拱手道:“都是儿子愚钝,才让母亲如此费心。”兄弟姊妹中,自己资质最为平庸,熠哥儿有些自卑,是自己让母亲担忧了。
徐乐道:“不可过于自谦,你要是真愚钝,我也不会将家业交给你打理。都是创业难,但守业又何尝不难?若你没那个能力,我便叫旁人打理这家业,既选了你,就说明你是可以的。”
熠哥儿被肯定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徐乐,坚定道:“母亲放心,儿子不会让你失望的。若儿子真的做不好,就让猊姐儿来,儿子不会因此有什么怨言的。”
徐乐闻言,便笑了:“你呀,别想让猊姐儿给你托底,你妹妹可不愿意接手这一摊子的事情。她呀,早就打算好了,要去海外看看,哪里愿意被禁锢在这京中。”
熠哥儿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徐乐戳穿,不好意思的露出个笑来:“儿子没想让猊姐儿托底,就是……”就是不想自己一个人累死累活。
可惜了,猊姐儿要出海,煜哥儿入了行伍要做官,没有旁人能帮自己分担重任了。
熠哥儿不想做领导,因为费脑子,劳心力,他更想听旁人的,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做领导,压力大,还要劳心劳力,全年无休。
唉!
全年无休,才是最关键的。
谁也想不到,作为鸿昌海盟的大少爷,熠哥儿的心中住了一条咸鱼,并且无师自通了咸鱼守则:能劳力的,不劳心;能劳嘴的,不劳力;能躺着的,不站着。
熠哥儿带着老山参,又叫人准备了其他的丸药,便去周家看望“重病”的周大人。
周大人听见门房来报,皇后娘家兄弟来了,眉头微微皱起,问道:“对方可递了拜帖,来了几个人?乘什么车来的?”
门房回道:“没有递拜帖,一共来了三个人,领头的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兄弟,后面跟着两个提着东西的长随,坐的是不起眼的青棚马车。”
周大人犹豫了一会儿道:“将人请进来吧。”说罢,又躺回床上,张着嘴,小声的喘息,一副重病在身的模样。
熠哥儿进来的时候,瞧见他这副模样,即使知道对方是在装病,也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
细细的跟一旁的管家问了一遍“病情”,又做出哀叹的模样,将带来的老山参跟丸药都交给了管家,随后又拒绝了管家的留饭,告辞离去。
熠哥儿离去之后,周大人对管家道:“去看看,这陈家大哥儿出了咱们府,又去了何处。”
管家担忧道:“老爷是担心,这陈家大哥儿是在替皇后娘娘扬名声?”
周大人道:“倒不至于此,若是想扬名声,到该大张旗鼓的来。我担心的是,泽国夫人在算计,这女人,心思太深了。”
管家道:“不能吧,最近传言,泽国夫人病了,连鸿昌海盟的事务,都分摊给底下人了,想来是病得不轻。”
周大人冷哼一声:“能让你等听到的消息,又何尝不是她想让你听到的。想来是想试探底下的人听不听话,为陈家大哥儿铺路。”
这女人,心思诡谲,自己在礼部任职的时候,也曾跟泽国夫人打过交道,这个女人看起来爽朗大方,实际上心眼子多得跟筛子似的,走一步,看十步。
跟这样的人相处,一不小心就被人给套进去了。
管家闻言,也不敢耽搁,叫下人去盯着熠哥儿的马车,让人瞧瞧,这人离了周府,又去了何处。
得到的消息是直接回了泽国夫人府,管家才松了一口气,将事情回禀给周大人。
周大人想了想道:“你叫人给蔡云谏传个消息,将今日之事告知于他。还有……让他顾好自己,别因着圣旨一事,跟陛下别苗头。”云谏便是户部尚书蔡珅的字,因他性情耿直,因此先生便给他取字“云谏”。
“是。”管家应声去了。
管家走后,周大人叹息道:“云谏呀,云谏,折槛朱云谏未休,一封曾斩佞臣头。这字呀,取得不好,本就一根筋,还取这样的字,人就更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