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鲜血·964年7月】

    “（畏惧地）主教，斥候传来回信....黄昏的边界已经蔓延到两千米以内，他已经看到了恶魔的影子....”

    “我知道了，传达我的口信，让所有人做好准备，我要举行一场盛大的祈祷，以祭典伟大的金鸦神，为所有人祈求他的祝福和保佑。”

    “是，主教，需要邀请的人有？”

    “不需要邀请，立即设置一个巨大的看台，届时让所有人都来目睹我所受的恩宠，也让他们知道，地上之神并非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他坚定地与我们同在。”

    “（狂热地）是，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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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那个，哈苏特！”塞尔苏斯指着天上的铁幕，兴奋地大喊：“地上之神在上！真有能在天上飞的铁锭！搞不好还真的不用魔法！”

    “这东西....”

    哈苏特眯着眼，谨慎地观察着战场，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参与过战斗，但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灵敏，精灵漫长的寿命同样赋予他无穷无尽的精力，时间只能在他的身上刻下微小的痕迹，却丝毫带不走他的技巧，经验和战斗反应。

    对于绝大多数精灵来说，从成年开始一直到老死之前的几年为止都能将身体和精神保持在巅峰状态，这是绝大多数人类都无法想象的事，也是精灵们蔑视人类的最大底气。

    “要我怎么做，塞尔苏斯？”

    “把它弄下来，”在塞尔苏斯贪婪又兴奋的注视下，天上的铁幕逐渐开始平移，它的一侧喷射出巨大的火焰，显然，它打算把那白色的太阳对准森林。

    “冲锋！”一名人类惊恐的尖叫回荡在营地上空：“莱昂！去唤醒活圣人！我去阻止那东西！”

    “最好不要造成太多损伤，我们应该把它献给陛下，如果你能弄下来两台，那么我们就能洞悉其中的奥秘，并用它的技术来武装我们的军队。”

    哈苏特点了点头，他正想说话，却被一位靠近的骑士打断，那人类皱着眉，看着这两名年老的精灵，脸上写满了疑惑和紧张，但还是大声警告：

    “这里很危险！快跟我——”

    起初是他的声音吸引了哈苏特的注意，随后变成了他骑着的战马，他绝不会认错，那匹马来自晨星王室的马厩。

    精灵战马本就比人类的战马更加优秀，而王家战马更是精灵马中的佼佼者，它们聪明，勇敢又忠诚，而且远比人类的战马更加迅捷，也更有力，如今还得到了地上之神的祝福，交给这样一位手足无措的人类骑士简直是浪费。

    哈苏特无视了那人类，他凭空飘起，用剑挑断马背上的鞍，随后只用一只手就将那茫然的骑士提起来，随手丢到地上，战马对新的主人表现出了极大地抗拒，它开始不断地腾跃，还用响亮的嘶鸣作为警告，但哈苏特一手抚着它的脖子，一边用精灵语严厉地呵斥：

    “停下！听我的命令！”

    熟悉的语言让战马平静下来，它有些疑惑地打着转，却怎么也看不到自己背上的人，哈苏特没有给它思考的时间，而是继续下令：

    “带我去天上！快！”

    “等等——”

    被丢下马的圣人刚想阻止，但战马已经载着那名精灵冲上了天空，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还放射出耀眼的闪电，第一次，狰狞的红色长河遇到了比它们更加恐怖的东西，一场风暴席卷天际，只是余波就将沿途的阻碍全部摧毁，圣人们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剧烈爆炸，只是挡住了满天的碎片，最后，那张牙舞爪的闪电彗星撞上了天幕。

    那巨大的钢铁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随后开始缓缓倾斜，被压缩的气流向四周散遗，狂风吹起遍地砂石，那名圣人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脸，同时敬畏地向另一名老人询问：

    “请恕我无礼，这位强大的战士....”

    让他失望的是，那苍老的精灵并没有回答的意愿，只是充满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重新投回天上。

    连克伦威尔和他的飞马骑士也被冲击的余波震散，被迫停止了冲锋，他们惊愕地看着那名陌生的骑士，他身下的战马发出兴奋的嘶鸣，那骑士用剑在倾斜的铁幕上划了一下，就再次化身耀眼的闪电发起冲锋，只留下一句强硬的话：

    “这是我的猎物，快滚！”

    咬着牙，克伦威尔带领骑士们冲向了另一道天幕——他没有时间吵架，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那耀眼的闪电不断在天幕上跳跃，每次都只砍下一剑又迅速离开，起初，哈苏特还谨慎地闪避那些向他扑来的铁虫，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东西的防御极其低下，一束闪电就能摧毁成片，于是他迅速调整策略，不再理会这些可鄙的东西，很快，他的剑就碰过了半片天幕。

    这些懦弱无能的外乡人丝毫没有阻止他的意识，只是不断派出那些一触即碎的玩具，恐怕他们还没意识到伟大的精灵法师在做什么，他的魔力随着闪电渗入铁幕，在魔网的辅助下，在控制半片天幕后，他注意到了这东西里面流淌着异常的电流。

    “这东西里面有电！”

    哈苏特用精灵语大声地嘲笑：“那些浅薄的人类没有发现，这东西的确是由魔法驱动的！”

    “那就让它过载！他们的锻造水平很差，想必魔法也是！我们只要它的结构！”塞尔苏斯扔下手里的碎片，兴奋又轻蔑地说：“把它弄下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只有他和哈苏特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连那些外乡人用他们粗劣的技术都能做出这样强大的武器，如果交给精灵呢？只要能洞悉天幕不断生出飞虫的奥秘，将它改良后列装，精灵就能抹灭人类的最后一个优势——人数。

    突然，一阵无形的微风扫过他的身体，塞尔苏斯几乎立即就感到了不适，他体内的魔力开始迟缓，并且还有凝固的趋势，没有法师能忍受这种感觉，仿佛连他的血液也不再流动，于是塞尔苏斯立即走开，试图逃离这阵怪风，但那风的范围比他想象中要大，他一连走了十几米之后，几乎靠近那些信徒的外围防线才恢复了正常。

    “小心，哈苏特！地上有削弱魔力的怪风！”

    塞尔苏斯一边大声警告，一边开始寻找那风的来源，这是外乡人的武器吗？恐怕不是，因为他在悬崖上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看起来像是他不成器的叛逆儿子。

    那小子不仅带来了人，还带来了他的铁砧，他将庞大到令人惊颤的魔力束缚在那小小的铁砧当中，使那些受缚的魔力维持在一种狂暴又有序的状态，他的铁锤每敲击一次，那阵怪风的范围就蔓延一次。

    而在怪风的中心，也就是他的铁砧附近，魔力几乎不再流动，必须依靠魔网庞大的压力才能将完全凝固魔力继续推入铁砧，但这总会有极限，魔网还能坚持多久，泽拉托呢？当魔网的力量不再足用，又或者他的精力耗尽，铁砧内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那么它的使用者会遭遇什么样的命运？

    好在哈苏特解除了魔网的安全限制，让它的功率提升到最大，这应该能让泽拉托多坚持一会，也给塞尔苏斯争取了时间。

    “你疯了，泽拉托！”塞尔苏斯愤怒地大喊，他强忍着不适踏入怪风，在最开始的窒息感后，他逐渐找回了一部分力气，于是立即跑向那不成器的小子：“停下！”

    泽拉托听见了塞尔苏斯的话，却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用通用语大声向信徒们宣布：“感谢你的帮助，女士，以陛下的名义，人类应该踏入我的屏障避难！快！”

    “停手！你要为这些人害死自己？他们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

    地上的争论也吸引了哈苏特的注意，他当然知道泽拉托，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天空学院最年轻的导师，而且还是塞尔苏斯的儿子，于是他拍了拍战马的脖子，加快了控制铁幕的速度。

    在踏上铁幕上方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些金光闪闪的人类骑士，他们把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是效率却不怎么样，似乎还在采用一种极为原始的方式发起攻击——如果没有看错，他们恐怕是打算用火烧穿这几十米厚的铁块。

    人类能延续到今天真是个奇迹，哈苏特摇摇头，很快完成了剩下的部分。

    这天幕并不完全是一块粗糙的铁锭，它看起来也具有一定的美感，以及完整的内部和外部结构区分，此刻，它的前方还凝聚着一团巨大的能量，而且正随时间逐渐扩大。

    一但他的魔法启动，这团能量就会失控，不过按照哈苏特的估计，它的强度只介于六阶和七阶之间，哪怕失控也无所谓——可笑的是，这东西甚至没有对准它真正的敌人，而是对准了空无一人的森林。

    渗透已经完成，在那些飞虫悍不畏死，却毫无作用的飞扑中，哈苏特调动他留下的所有魔力，有了魔网的支援，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同时向两百个印记注入魔力，这些魔力又在铁幕内部转化成强大的电流，烧焦了里面的所有活物，哪怕是那些没有生命的器械也没能坚持多久，在两秒之后，这块废铁彻底失去了活力。

    该——

    剧烈的爆炸吞噬了天空，铁幕下的世界亮如白昼，强光如同利剑，刺痛着人们的眼睛，战场短暂地陷入死寂，下一刻，人们听见了那天崩地裂的声音。

    巨大的冲击席卷地面，山坡被推平，树木连根拔起，连塞尔苏斯也狼狈地摔倒，巨响让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还隐隐作痛，好像在流血，他惊愕地试图观察天空，却被那白光刺得睁不开眼。

    “哈苏特——”

    他张开口，却连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哈苏特！”

    周围的一切几乎都毁了，连飞在天上，支起护盾的圣人也被冲击拍落地面，那些对营地发起围攻的人类如今倒在地上，有的还能动，有的却已经停止了呼吸，天幕就在另一座天幕的旁边爆炸，没有泽拉托的屏障作为防护，那座天幕不得不直面同伴毁灭的余波。

    在冲击下，它倾斜着朝远方飘去，同时它也不再等候，匆忙地发动了那次积蓄已久的攻击，苍白的光束先射向森林深处，随后伴随着天幕的滚动一路滑向营地，最终被泽拉托的屏障挡下。

    那光占据了整个世界，如同神罚，许多人甚至没有直面它的勇气，只是痛哭流涕，虚弱不堪地跪下，在这危险的时候，艾默里克高举他的旗帜，于是苍白空洞的世界染上了一抹熟悉的金色，有人因此找回了些许勇气，他们低着头，颤抖着驭马跟上艾默里克的背影，飞到了光柱和屏障的接触点后。

    艾默里克没有离开屏障，只是在它背后肃穆地递出旗矛，神圣的烈阳龙旗随风飞舞，一道金色的屏障艰难展开，随着越来越多的圣人加入队列，屏障也在逐渐扩大，而在他们身后，泽拉托的铁锤第一百九十五次敲下。

    他已经快到极限了，但那道光束还没有，控制符文变得越来越难，可他还要留下驱散符文的体力，他已经到了绝境，不得不用些小手段来让自己保持专注。

    第一百九十六锤敲下的时候，他虚弱地，虔诚地低吟：“善良与正义之神保佑....”

    几乎在同时，艾默里克也肃穆地祈祷：“善良与正义之神保佑....”

    第一百九十七锤敲下时，低吟变成了大喊：“和谐与自由之神保佑！”

    第一百九十八锤敲下，大喊变成咆哮，他的体能已到极限，但他的声音却唤醒了惊恐的人们：“知识与智慧之神保佑！”

    光束不断消耗着符文的力量，这极大减轻了泽拉托的负担，可这并不是好事，他只能从魔网中抽调更多魔力，冒着风险将它们全部注入，平衡被瞬间打破，符文的结构摇摇欲坠，泽拉托也不敢再用重锤稳定，只能轻轻敲下，同时愤怒地嘶吼：

    “地上之神保佑！”

    他的声音回荡在苍白的世界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阵冰风吹过他的身体，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颤，也在同时，那道光束终于偏离了目标，扫过屏障后方的岩壁，最后扫向遥远的天空，泽拉托的符文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没有人在这次攻击中死亡，甚至没有人受伤。

    第一个威胁解除了，不幸的是，天上一共有三个太阳，哈苏特引爆了一个，第二个已经结束，第三个呢？但泽拉托的精神即将崩溃，他已经减缓了输入魔力的速度，同时沿着铁砧的边缘敲下一锤。

    符文被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缺口，让它既不至于立即崩溃，又能使高压魔力从缺口中散遗，只要再维持一会，这个符文就能被安全解除，至于那第三个太阳....

    在疲惫中，泽拉托又看到了那颗格外耀眼的金色流星，看起来那次重击并没有轻易杀死她，只是让她昏迷了一会，有了第二名八阶魔网使用者的加入，这些外乡人的败局已定。

    敲下第二百零一锤，泽拉托虚弱地垂下头，他痛苦地喘息着，又敲下第二百零二锤。

    地上之神保佑....让我再支撑一会，地上之神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