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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纪强出事的那间房子有点儿不对劲儿,筒子楼还算正常。等我一下车,那种不好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有臭味一波一波地汹涌过来,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妙味道。
这得要求增援了。
我立马打电话给总部,简单地说明情况。总部的反应也很迅速,叫我原地等待。
我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筒子楼。
总部的办事效率一向高。当初我、周海和邵百节被困在鸟不生蛋的黄土高原上,也立马派了直升飞机过来,何况银江比黄土高原可方便多了。
十几分钟,顶多不会超过半小时,增援就该到了。
但是我这心里就是有一把火在烧着。十几分钟的时间不算长,可是……真要有事的话,也够周海和章家骠死上好几回的。
一想到这里,我哪还等得下去,把全身的装备再检查一遍,把防护服也仔仔细细地拉拉好,最后吞了一颗小药丸,背好旅行袋就往楼里跑。
现在正是做晚饭的时间,楼里面却一片安静。我连爬了好几层楼,一个做饭的都没看到。按理说,不应该啊。就算没人做晚饭,孩子们放学了,总要有几个出来玩玩吧?
可是我现在急着去找周海和章家骠,也只能先把这疑惑放在一边。
我的目标是纪强家。
纪强家的门都锁得好好儿的。天色已经晚了,简陋的木板门下方没有光亮透出来,走廊里也没有灯。屋里屋外都是黑乎乎的。
我用力地拍了拍门,大声地喊着海哥,骠子。也没有人答应。
我只好转身去拍邻居的门。我还记得隔壁一家是三口,一家是老两口,对门一家是三代四口。但是哪一家也拍不开。
楼道里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那长长的走道又深又黑,好像能一直通到另外一个世界里。
我回头看了一眼,就觉得寒毛有点儿竖起来了。
之前的疑惑又跳出来:不应该啊,怎么这么安静?
我试着又敲了几户其他人家,一律没有人回答。心里不由得越来越凉。
这情况,倒跟我之前被困在小商品市场那一段有点儿像。
那次,我是被山魈捉弄,困在了另一个小商品市场里。那个地方看起来和小商品场一样,但其实却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幢筒子楼看起来也是怪怪的,怎么这么暗?虽然我有手电筒,但是光传不出多远。一旦静下心来后,才发觉这本身也是一处怪异。
要知道我们用的手电筒可不是普通民用的手电筒,而是超强光的,比一般手电筒厉害多了。我站在纪强家门口,正常情况下能照到走廊那一头才对。
可是现在,我把手电筒四处晃了一晃,照到哪里都是朦朦胧胧的,顶多能照三四米远。连普通手电筒都不如。
手电筒是没问题的,只能是筒子楼里有古怪。
我到底是进入了怎样的一个空间?
还有人呢?
周海、章家骠,一幢楼大几十户人家,怎么不见一个人呢?
我拔出了腰后的桃木匕首。
四周太安静了,只有很微弱的风在拂动。有点儿冷。
太安静了,我反而不敢出声喊人,连走路都尽量放轻了脚步。就怕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
就这么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偶尔只有脚下踩到砂料的细碎声响。
沙沙……
忽然,我又听到沙沙声,不禁停下脚步。因为那沙沙声不是从我脚下响起的,而是……从我背后响起的。
听声音,好像离我还有段距离。
而且,拜我嗅觉灵敏的鼻子所赐,我还闻到了一股不太浓烈的焦糊味,似乎也是从我身后某处飘过来的。
沙沙……沙沙……
那声音又响了,而且带着缓慢的节奏。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确实也在一点一点地向我靠近。
它每响一次,我的头皮就紧绷一分。焦糊味也越来越浓了,很像哪家不小心把肉烧糊了。
当那声音再次响起,我鼓起勇气猛地一转身。
手电筒直直地照在一个焦黑的东西上。
是个人!
我登时倒抽一口凉气,本能地后退一步,抓紧了手里的桃木匕首。
只见一个浑身炭化的人影正伏在地上,距离我还有七八步远。它正艰难地伸展着四肢,向我爬过来,每动一下,就会发出沙沙的声响,身上已经炭化的皮肤、肌肉便会碎裂,洒下黑色的粉末。
冷汗一下子从毛孔里冒出来。
这特么不是人,是被烧死的人。
我怎么能忘了呢?筒子楼原来可是万人坑。万人坑里有很多被活活烧死的人!
很多!
我真佩服自己,到这时候了,还能一下子抓住重点。这里要有就不会只有一个被烧死的人。既然有被烧死的人,为什么不会有其他被各种方式杀死的人?
这特么可是万人坑!
仿佛就是为了证明我推测得完全正确一样,黑暗里登时又多出好几道沙沙声。那么密集,那么高发,简直就像有无数的春蚕在啮咬桑叶。
我赶紧四处一照,心脏都差点儿停住。
所见之处,全部都是焦黑的人影。我根本没办法估计数量,只知道很多,很多,一眼看过去都是。
我浑身都是冷汗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冷汗一阵比一阵出得多。我感觉到后背、胸口……全都湿漉漉的。
说不后悔是假的。我真后悔没乖乖在楼下等增援。
裘家和,你看你能的!
救人救不上,把自己都给搭上了!
那些焦黑的人影虫子一样从走廊的两头向我爬来,沙沙声像此起彼伏的波浪一样充塞了整个空间。听得我骨头都在发麻。
虽然知道情势对我是压倒性的不利,可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困兽犹斗。
不幸中的万一,我把旅行袋背上了,总部给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了。我连忙抓起一把白色蜡球,也不管抓了多少颗,全部捏碎。然后捧着辟邪粉抓紧最后的时间,绕着自己画了一个圈。
情况紧急,辟邪粉也有限,这个圈着实画得不够大,也只够我站在里面,或者坐在里面的。
我看了一下,还有大概三分之一的白色蜡球,先留着吧,全揣进口袋里。红丝线也拿了出来,揣在另一边口袋里。
防护服右肩膀那里有一个扣,用来插手电筒,紧急情况下调查员能两只手都用上。就像我现在,插好手电筒后,可以右手持枪左手握匕首。
那些炭化的人影还在一点一点地爬过来。他们的速度真不快。但是在两面夹击,无路可逃的情况下,这一点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用处。
我对它们一无所知,还是不想轻举妄动来得好。
也不要跟它们硬拼。
你连人家什么实力都不知道,怎么拼?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拖。总部的增援说来就来了,一看我不在楼下,一定知道我是自己闯进来了。我就等着他们来救我吧。
几秒的路,我看它们慢慢爬着,冷汗又出了一遍。
等它们爬近了,形容更为可怕。有的人是完全烧成黑炭了,也有人烧得半糊不生的,脸上黑糊糊的一团,眼皮都烧没了,但身上又斑驳地留着一些皮。这些我其实还能承受得住。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些人烧得表皮开裂,露出里面黑红的肌肉来。每动一下,好像都能看见里面的肌肉在运动。
我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勉强让自己维持住镇定。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眼前看到的是鬼还是什么。也有可能是尸体产生的异变。我还是管他们叫人影吧。
第一只人影不知道辟邪粉的厉害,伸出熔化成一团的手探了过来。结果刚到圆圈上,就听嗞啦一响,人影顿时发出一声嘶吼。
那声音,我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像是嗓子坏到了极点,好不容易发出来的声音。听得我小心肝都跟着一抖。
空气里好像又多了一缕烧焦的臭味。
可是第一个人影的遭遇并没有让其他人影吸收教训。
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个人影向我伸出乌黑炭化的手,幸好总部的辟邪粉真管用,把它们都给烫回去了。
这下总算对其它的人影产生威慑了。它们沙沙沙地围着我爬了一圈,暂时没有再轻举妄动。
我赶忙看了一眼时间,卧槽,怎么才过去两三分钟啊!我怎么觉得起码也有十几分钟了!
等不了也要等。
我狠狠地闭了闭眼睛,裘家和,你不是连十几分钟也坚持不住吧!
你有爹有妈有媳妇,还有那么多的朋友呢!
腿别抖,站直了!
我呼哧呼哧地做了两个深呼吸,自己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十来分钟吗?在心里唱两首歌就完了。
我想了想,果断地在心里大唱特唱起来:红星闪闪,放光芒,红星灿灿,暖胸怀……
没错,我唱的就是《小兵张嘎》的主题曲《红星闪闪》,每个好孩子都知道。
这时候唱流行歌曲不管用啊,都是情啊爱的,没一首能让人斗志昂扬。
这一首唱完,我准备唱《一条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