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唐县县衙大堂内,李过脸色铁青的盯着舆图,此时已经收到各部报来的消息,得知刘衍部十余万大军已经将行唐县团团包围,城外各处大营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刘衍部前几还在井陉关,今日就跑到了行唐县,难道刘衍和他的大军都长了翅膀,飞过来的吗!”
李过虽然跟随李自成南征北战多年,也是一员宿将,可是十万大军在数日之内,奔袭几百里的距离,这样的事情也太不真实了,好像是书先生讲的演义一般。
“来人!”
李过突然大声吼道:“立即派人前去各部,命令高一功、张能、马重僖三人组织兵马展开反击,不能让刘衍部靠近城池!”
“是!”
大堂外的十几个亲卫立即向外冲去传令,可是迎面就跟一个亲卫撞在一起,只见那个亲卫神色慌张,直接冲到大堂上跪下来,大声道:“启禀将军,城外各部人马都已经溃败了现在四处城门外都是各部的溃兵!”
“什么!”
李过难以相信这是真的,大顺军各营在经过洪承畴等饶整顿之后,战力明显上升,这一点李过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李过进驻了行唐县,但是在城外部署了十万死兵、六万甲兵和三万骁骑,这样的兵力可谓雄厚,就算刘衍的十余万精锐突袭得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崩溃的,怎么可能!
“张能、马重僖、高一功现在在哪!”
李过经过最初的慌乱之
后,大脑也开始急速运转起来,思索了片刻之后,道:“命令高一功率领城中兵马死守城门,依托城墙杀伤城外官军。命令张能、马重僖立即整顿城外溃兵,背靠城墙列阵阻担”
李过咬着牙道:“不管伤亡多大,也要坚持到亮!”
“是!”
外面的亲卫全都前去传令了,李过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自己麾下二十多万大军堪称精锐,在李过的认知里,就算是正面跟刘衍部十余万大军对战,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落败。
李过在大军整顿的时候,曾仔细研究过如何应对刘衍部的强悍火力,于是便在营中装备了大量的盾车和沙袋车,还训练后营的各部兵马,教授各部士兵如何依托各种车辆作战,可谓下足了功夫。
可是如今一场夜袭战,却让李过的所有准备都付诸东流了,那上千辆盾车、沙袋车成了摆设,这算什么事?
就在李过忧心忡忡的时候,有一个亲卫慌张的冲了进来,大声道:“将军!城头上的守军派人来报,南面和西面城外的兵马已经彻底战败,左果毅将军张能、右果毅将军马重僖的大纛也不见踪影,城外各部兵马根本无法阻止反击!”
此时李过的脸色煞白,大纛不见了?
李过知道不管是张能还是马重僖,都不是临战溃逃之辈,他们都是跟随闯王久经沙场的老将。如今二饶大纛不见踪影,那就只有一个可
能:张能、马重僖已经战死了!
“刘衍究竟带来了多少兵马?”
面对如此一边倒的战局,李过不得不开始怀疑,刘衍麾下的兵力到底有多少,真的只有十余万人?
“将军,现在城头上各部都是军心动摇,请将军下令如何应对?”
即便是李过身经百战,此时也是面如死灰,只恨这漫长黑夜为何还不结束。
“立即派人去寻找高一功,命其立即整顿城防各部,巡视各处城门。本将军这就从城中调集一万骁骑,让这一万骁骑登城协防!”
“是!”
很快,聚集在县衙周围的骁骑大军开始调动,一万兵马分为四队,开始朝着四处城墙赶去。
而剩下的一万骁骑则开始在县衙周围布防,准备在城破之时进行巷战。
“报!”
一声传报声,当精神高度紧张的李过顿时错愕的看向外面,只见一个亲卫落荒跑来,惊呼道:“将军,西城门被官军攻破,数不清的官军已经冲入城内,请将军快突围吧!”
此时李过感到深深的无力感,自己手中精心打造的二十余万大军,面对只有十余万兵马的刘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难道刘衍真的是大顺的克星?
“将军!”
就在李过精神恍惚的时候,高一功浑身是血的大步走来,焦急的道:“我听闻西城门被官军攻破了,请将军立即从北面突围,我带人去封堵西城门,阻击冲进来的官军!”
李过深呼吸一口,打起
精神道:“北面还有三万骁骑,即便已经被官军击溃,可是兵力仍在,这边剩下的一万骁骑你我各一半,我冲出北城门去召集城外的骁骑大军,你去封堵西城门,此策成功,则此战还有回旋的余地!”
高一功面色凝重的道:“好,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将军一切心为上!”
“好!”
随后李过便率领五千骁骑向北冲去,高一功则率领最后的五千骁骑冲向了西城门,没过多久,便看到先一步支援这边的数千骁骑已经溃散,那些被击溃的骁骑正惊慌的策马冲向城内各处街巷,后面则是大队的新军鸟铳手结阵杀来。
高一功怒吼道:“全速冲击,贴上去,砍死他们!”
五千骁骑人人披甲,此时战意高昂,纷纷怒吼着冲向了前方的新军鸟铳手。
新军右营中部参将陈玉景看着前方冲过来的数千流贼骁骑,镇定自若的吼道:“停止前进,三排齐射,放!”
轰!
此时数千鸟铳手在街道上根本施展不开,但是几百鸟铳手也在宽阔的主街上组成了一道横阵,剩下的将士在周围的房屋上各自为阵,一同开火射击。
也许陈玉景没有意识到,自己和部下将士在紧急情况下,做出的应对之策,竟然无意间做到了交叉火力、立体打击。
一瞬间,新军鸟铳手的火力从前方和左右两边同时射来,从正面和两边的上边同时射来,让冲锋到近前的流贼骁骑躲
无可躲、避无可避,瞬间被射杀了数百人,骑兵大队的前锋被射杀一空!
高一功此时也震惊不已,万万想不到新军的火力如此猛烈,黑夜之中竟然不知道对面的新军鸟铳手有多少人,四面八方都是射来的火力,这还怎么打?
“急速冲锋!”
高一功知道此时不能退,一旦撤退,这仅剩还能维持建制的骁骑大军也要溃散的。
这些骁骑不愧是刚刚经过整顿的精锐,顶着新军数千鸟铳手的齐射硬冲到了近前。
陈玉景见状怒吼道:“上刺刀!震雷,投掷!”
数百刀盾手从周围的街巷上,周围的房顶上奋力投掷出无数震雷,雨点一般落下的震雷相继爆炸,在黑夜中绽放出一朵朵猛烈的火花,将大批的流贼骁骑炸得人仰马翻,大队骁骑冲锋的速度瞬间降了下来。
陈玉景此时也挺着一杆上好刺刀的鸟铳,怒吼道:“跟着我,冲!”
数千新军鸟铳手怒吼着冲了上去,密林一般的刺刀上捅人、下捅马,从四面八方的街巷冲了过来,将已经失去速度的流贼骁骑大军拦住猛打。
而此时周围的房屋上面,还有数百新军鸟铳手没有下来,正对准街上的流贼骁骑不断放冷枪,定点击杀流贼之中的悍勇兵卒、基层军官。
话在此战之后,陈玉景部无意中创造的自由射击、定点清除战法,以及居高临下、交叉射击战法,全都被刘衍下令写入步兵操典
之中,推广到新军、驻防军各营进行操练。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啊!”
一个流贼都尉被射落马下,就在高一功的面前,甚至不少鲜血都溅在了高一功的脸上,顿时吓得高一功大叫了起来。
“冲上去!”
随后高一功心中便涌起一股怒意,堂堂数千骑兵竟然被刘衍部的步兵拦下,肉搏战还竟然被官军步兵压着打,这传出去有多丢人!
高一功怒吼着,尚未崩溃的流贼骁骑士兵也发了怒,纷纷向前冲锋,但是在拥挤的街道上,却只能策马缓慢的向前挪着,承受着无数刺刀从四面八方刺过来。
此时双方血战进入了胶着状态,流贼骁骑居高临下占据优势,陈玉景部将士伤亡不。
相同的,失去了速度的流贼骁骑士兵在战马上,虽然是优势,同时也是劣势,此时成为非常好的刺杀目标。
街巷上的激战非常激烈,就好像是两个身强力壮的武士,正在你一刀、我一枪的互相放血,就看谁最先支撑不住倒下。
高一功也被这种惨烈的巷战震撼到了,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就在这时,后面策马赶来几个流贼斥候,向高一功禀报道:“将军!北城门和东城门也被官军攻破了,现在数不清的官军正从北城门、东城门冲进城内!”
“什么!”
高一功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李过正率部前往北城门,这不是自投罗网了吗?
“撤!”
高一功也顾不
上许多,大吼一声就要撤军,想率部与李过汇合,看看还能不能冲出去。
可是让高一功感到绝望的是,现在街巷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新军兵马,甚至后面都冲出来不少新军鸟铳手,正在街巷上结阵射击,或者是从后方的房顶上放冷枪,高一功所部骁骑顿时伤亡大增,军心大乱。
北城门附近,李过此时率领五千骁骑已经停止了前进,之前派到这边的数千骁骑正在前方阻击新军兵马,双方打得如火如荼。
前方越来越多的新军兵马冲进城内,就连城头上都已经出现了新军兵马的身影,鸟铳的轰鸣声、震雷的爆炸声越来越大,如同无数重锤,重重的敲打在李过的心间。
“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此战为何败得如此彻底?”
李过不知道答案,长叹一声,便下令道:“全军冲锋,随我冲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