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喂药的时候,赫连清勺子都离了药碗,才想起来那时候在寝殿门口宫人所说的话。
——“公主现下又开始发热,时而还说冷,奴婢们喂药也喂不进去,情况着实不太好。”
喂药都喂不进去,可见戚宁宁病的有多严重,意识都不清醒了,自然也就无法控制自己去张嘴。
这倒有些棘手了。
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二皇子殿下面带为难的把舀了药汤的勺子收回来,然后久久的凝视着躺在那里的戚宁宁,似乎是在思索该如何把这碗药汤给喂进去。
赫连清一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去捏戚宁宁的两颊,试图让她的嘴张开。
不过这个动作甫一被他做出来,就有那么点给囚牢犯人灌毒药的架势,既强硬又有点伤人皮肉。
末了,赫连清懊悔的收回自己的手,这样并不是个好办法。
戚宁宁原本因为发高热而潮红的脸颊此时被他捏过后,红意更深,隐约可见那细嫩肌肤上的几道指印,看上去触目惊心。
赫连清懊恼于自己的手劲,却又苦恼于当下不知该如何让戚宁宁喝下这碗快要凉掉的药汤。
给他犹豫的时间并不多了。
刚才赫连清努力的去捏戚宁宁的两颊,也没能让她张开嘴,透过烛光,他还看见对方上下两排牙齿紧咬着,没有透出缝隙。
即便他把她的嘴唇给捏开了,她把牙齿紧紧咬住,那药她也喝不进去。
思来想去,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虽然他脑袋里想出的这个办法并不怎么合适,但事急从权,若一味的只顾着礼法规矩,有些事是做不成的。
他赫连清也不是个会被礼法规矩所拘束的人,因此想法一冒出来的时候,他就立即做出了行动。
赫连清先是凑过去覆在戚宁宁的唇瓣上,然后他张嘴轻咬了一下,这种轻的程度是既能让昏睡中的人感觉到疼,却也不会真的把她咬伤的那种。
浅淡的血腥气在两人唇上蔓延开来的时候,昏睡着的人有了反应。
她呼吸隐约加重,唇上的疼迫使她松弛了紧咬着的齿列。
赫连清也正是趁着这个档口,迅速饮下一口药汤,俯身再次凑过去,哺.喂给她。
药汤顺利到了戚宁宁的嘴里,尽管她还昏睡着,但身体上还存在着本能,她下意识做着吞咽的动作,把那药汤吞进了喉管里。
赫连清看到她把药吞进去,心弦也为之一松。
紧接着,他把那一整碗药都慢慢哺.喂给她,药汤见了底时,他的嘴里也充斥着苦涩的味道。
他把药碗放下,咂摸着自己的嘴,总觉得这苦涩的药味儿还夹杂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味儿,他没有漱口,只想保留着。
赫连清拿着干净的毛巾为她擦拭唇角沾上的药汁,擦完丢了毛巾他就一直坐在床边。
起初坐在床沿还能支撑一会儿,过了片刻他还是觉得换个地方比较好,身子滑下床沿后就直接坐在了脚踏上。
两条长腿简直要无处安放,他屈起一条将同侧手臂支颐在上头,手作拳头撑着脑袋,另一条腿就大喇喇的伸直放着。
夜深人静,再加上他白日里精神饱满过了头,又做了许多事,这会儿到了后半夜,困意猛烈,席卷而来。
他索性就拿了狐毛大氅盖在身上,人坐在脚踏上,背靠着床沿,就那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戚宁宁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喉咙眼儿的痒意就像是有人用手指在轻轻抓挠一样,不咳不行。
于是眼睛都还没睁开的人,让咳嗽声先行了。
第一声一咳出去,紧接着后头一连串的咳嗽声都出来了,直到嗓子里面的那股痒意在咳嗽时产生的振动下缓解平息了,她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但咳嗽过后带来的影响还是有的,她躺在那里“嗬嗬”的用嘴呼吸,眼里涌上来的湿润冲散了昨夜发热所带来的干涩。
她于迷蒙中睁开眼睛,外面天色还不算太亮,室内燃着的蜡烛早已在后半夜陆续熄灭。
醒来,戚宁宁根本不知道今夕何夕,好像身上这场病病了许久似的,让她的脑袋里的那么点意识全都变成了浆糊。
她挣扎着要起身时,忽然感觉自己手腕上有些沉重。
看向那里时,戚宁宁看到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人。
赫连清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对方也已悠悠转醒,大概是被她刚才那一连串的咳嗽声给吵醒的。
戚宁宁没有扰人清梦的内疚,她只想知道赫连清为什么在她的寝殿里,而且看这个样子,似乎还守了她一整夜,晚上都没回去,倒是在她这床边的脚踏上憋屈了一晚。
赫连清这一夜睡得并不怎么踏实。
才开始的时候他坚守一旁,时不时看一眼戚宁宁的情况,到了后面,他困意上头就睡了过去。
可能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要照顾戚宁宁的事,所以他即便是睡着了,心里也还始终想着“要不要再给她擦擦脸和手”,“她还会不会再发热”之类的。
就因为这样,赫连清睡一会儿骤然惊醒,然后迅速谈手过去摸戚宁宁额头上的温度。
迷糊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给她仔细的擦拭手跟脸,帮她把被子盖好。
再后头他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时,手还搭在戚宁宁的手腕上攥着。
直到他听见一连串咳嗽的声音时,睡意慢慢褪去,他睁开了双眼。
戚宁宁见他醒来就想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手底下给抽出来,然而这人在睡觉时也还用了几分力气。
戚宁宁退热没多久,身体还发虚,根本没有多少力气,也就没能抽出来。
赫连清察觉到她的动作,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紧张的询问:“怎么样?现在还觉得身体发烫吗?”
戚宁宁迟缓的在他的注视下仔仔细细的感受了一遍,虽说眼下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是发热却是没有再发热了。
夜里滚烫沉重的身体在此时变得正常而轻松了。
赫连清这才敢松一口气,天知道昨天夜里他有多担心,觉都没睡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