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伊出得刺史府门,萧源之快步离开,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庭院。刺史府外门口的卫卒躬身施礼时,郭裳早已如一阵风似的进了大堂。“裳见过桓使君!”“好你个郭子衿!真的给老夫来了一个声东击西!”“裳此番不请自来,搅扰使君了!”刚走过庭院来到大堂里面的桓伊、萧源之闻听声响,忙迎了上来……七月中,凌晨时分,也就是五更前后,在洛阳富阳门城头鼓楼报时的鼓声中,在鸡鸣报晓声中,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从高处看,一排排的房舍里头渐渐有了亮光,时辰到了,人在起身,但天光没有大亮,所以起早的人还需得点着油灯照亮,以便起身更衣。一幢幢青砖碧瓦的房舍之下,是勤勉辛劳的人们,在这仲夏之交叫人慵懒的时节,这个集镇绝大多数的人仍然秉持着早早起身的传统,没有几个愿意把大好时光浪费在床榻之上。城门大开没多久,洛阳城西明门外,一骑马疾驰而来,入城后直奔铜驼大街,那马上骑手拼命抽打马鞭,裹着满身汗水和污泥的战马吃痛,又加快了速度,埋头狂奔。此时正当洛阳早市,人流攒动,街中虽然尚属宽敞,但终究不能畅快的纵马扬鞭。那骑手骑术倒也使得,在马上左控右拨,还不停的大叫闪开,马速却没有因此慢下来多少。来往行人慌忙往两边退缩唯恐避之不及,好几个都手忙脚乱险些跌滚在地。“紧急军情,紧急军情!都快让开,让开!”在一路行人纷纷嘈嘈不满的喝骂声中,那一骑绝尘早如劲风般卷过,空留下泼喇喇马蹄声犹如一阵急促的鼓点,敲打在人们的心中。骑手一路疾奔,不多时便纵马来到一座司州刺史府前,目下的司州刺史府由前朝司徒府改建而来,虽比不上昔日苻晖的州牧府那般豪奢,但也颇为壮阔,气势不凡。刺史府门前两边各有数名魁梧的卫兵,肃身而立,正警惕地左右梭视之时,那急促的马蹄声破空而来,一下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站住!来者何人,速速下马!”兵刃摆动的哗啦声乱响,四名把守刺史府门的军士迅速拢过来,在门前排成一横排,虎视眈眈,刀尖枪头一致对着来人,大声出言呵斥道。那骑手奔至离一排卫兵前五步外时,急控缰绳,战马立刻人立而起,唏律律振鬃扬蹄,长嘶不已,而骑手早已趁势跳下马来。“上庸急报!请平西将军亲阅!”骑手低沉的嗓音中,自有一股掩饰不住的焦急,他说着话,从怀中已掏出了块牌符,递上前去。“上庸急报?上庸能有什么大事?”为首一个卫兵带些疑惑,抬头望望骑手,见那脸上血污斑斑糊作一脸,除了一双机警光亮的双眼,都有些不大看得出本来面目。卫兵还想出言询问些什么,又先接过牌符凑近了仔细瞧看,接着面色一凝,慌忙让开了身:“兄弟快请!”那是狼卫的令牌,在骁骑军中人人皆知最为精锐就是狼卫营,不仅因为狼卫骁勇,而是狼卫的身份特殊,由骁骑军主帅亲自提领,那可是侍卫亲兵!“怎么了?你怎么大白天见了鬼的样子?”其余几个军士围上来问看过令牌的同袍。那卫兵环绕左右后,低声道:“那兄弟是狼卫营的人!”主公的狼卫营!书房内,裴卿呼吸一滞,捉笔的手也微不可查的惊了一抖,那纸上本来工工整整书写的晋楷,陡然间便斜斜的横画了出去,带出一笔浓黑,就像平添了道伤痕一般,将大半张纸上工工整整的内容连累着作了废。清晨练习笔法是裴卿的习惯,但不知今日怎的,居然自己出了自己的丑!裴卿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一声,将手中的笔便就轻轻搁在笔架上。吱呀呀的开门声没有惊动裴卿,沈玉进了门,目光熠熠望着裴卿,毫不避嫌地随时拿起一盏茶灌了起来:“辅机兄,又练笔呢?”“嗯。”裴卿点了点头,在木案后跪坐下来:“今晨的公文还未送到,闲来无事也只能临摹临摹先贤的墨宝。”“听说主公在上庸受降了秦王太子,招纳了不少秦兵,不知可否有后续军备送到洛阳?”沈玉也坐下,将腰间宝剑横置在案首。裴卿搓着长髯,摇了摇头道:“除了第一封军报,洛阳还未收到主公的消息,真让人担忧啊!”骁骑军七营中,狼卫已经被打残了军制,其余六营各有主将,徐宗文身边的人马多不到哪里去,至于上庸归降的秦兵根本指望不上。裴卿如今想来心急如焚呐!现在连继续临摹练笔的心思也都消散了。“辅机兄未免太过悲观了,”沈玉倒不认为局势太差,他吹了一口气,放下茶盏:“主公睿智,一向能化腐朽为神奇,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他的,辅机兄就把你的心好好的放在肚子里吧!”“想来过不了多久,主公的军报就会送来了。”看着风轻云淡的沈玉,又听了沈玉一番颇有道理的话语,裴卿深吸一口气,总算是让自己焦躁不安的内心平静了不少。“报!有上庸使者到!”裴、沈二人正洽谈北伐之事时,卫兵来报。沈玉眸子一凛,拍了拍几案:“快请!”“沈兄,你可真是有先知之能啊!”裴卿方才还在担忧上庸的徐宗文,这还不到一盏茶的时辰,他心心念念的军报这就到了!满脸血污的狼卫军士踏入书房的那一刻,裴卿的心是拧着的,沈玉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片苍白!“主公,无……碍吧?”裴卿期期艾艾,嘴都不敢长得太大。沈玉哗的一声起来,疾步向前,从狼卫军士手中夺来军报,直接看了起来。裴卿脚步不稳,沈玉见状便拿着军报上去,二人一同观看。“六月二十五日夤夜,安秦军于上庸城外七龙寨大破燕主慕容冲,杀敌一万二,俘虏敌军两万余,缴获牛羊兵器粮草无算……”“大胜,大胜啊!”沈玉的嘴唇不住地颤抖。裴卿听着沈玉念完军报,一屁股坐到了榻上,嘴里断断续续念着:“幸甚,幸甚!”“主公已经到了洛阳了,命我等不许走漏风声,在城外军营相聚。”沈玉将军报递给裴卿过目。“看来主公胸有成竹,”裴卿唤了一声传令兵:“传我的令,擂鼓聚将,将我的平西将军大纛立于辕门外,召集所有将校到北邙山大营议事,不得有误。”“诺!”两日后,洛阳城外,北邙山下,骁骑军天机营驻地。徐宗文一身校尉装束,带着百人卫队来到辕门,此时骁骑军各营主将都已经奉命到达,此时正在中军大帐。“站住,军营重地,你们是哪一营的?”“张四!”听到徐宗文召唤,张四掏出令牌:“我们是狼卫营的。”“原来是自家弟兄,误会了,快请进!”验过令牌真伪后,守军笑着迎接徐宗文一行入营。望着满营红旗招展,徐宗文感触颇深。排兵布阵,指挥千军万马这是一门庞大繁芜复杂的学问,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当年大名士殷浩十分自信,觉得学过曹操所着的孟德新书,再看孙子兵法,六韬三略等几部兵书也扫一扫,然后就以为自己是兵法大家,足可领兵做战,甚至可以和大司马桓温一掰手腕。但部队开拔,每日需多少粮草,行军路线的安排,各营的间隔和宿营地的安排和防务的布置,哨探侦骑的作用,阵形的调整,金鼓旗号的作用等等,这些学问,不是宿将和有天赋懂军伍的人,哪里能够明白这么许多所以殷浩北伐大败,声名具损,一败涂地!反观徐宗文手下诸将则不然,裴卿以下,诸葛侃、沈玉、郑略、田洛、张轨这几员大将都是北伐出身,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也都曾独领一军作战,并不是纸上谈兵的赵括。有了这些能战善战的宿将,还有数万虎狼之师,徐宗文的底气更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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