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姝偏头看回去,好家伙,竟然跟在她屁股后头捡漏摸鱼!
她都还没磨洋工呢,怎么能让人捡漏!
“哎呀翠花婶你怎么手抖了?”沈青姝佯装关心道,手里的木叉顺势一百八十度调转了个儿,一不小心就把王翠花手中的农具挑飞了出去。
“连木叉都拿不稳了,一定是累着了,那不行,婶子你赶紧去歇歇。”沈青姝拔高了声音关切道。
王翠花瞪大了双眼,看着她睁眼说瞎话,不是你把我农具挑飞了吗???还让她休息,是想让她被小队长抓住挨批么?
“我不歇,我好着呢!”王翠花噎着一口气,梗着脖子说道。
“哦。”沈青姝恍然大悟,眨巴着眼,“那婶子可要把农具拿稳了,这要是弄坏了还得赔偿。”
“赔偿?什么赔偿?”小队长背着小手走过来,就看见王翠花双手空空站在原地,顿时眼睛一瞪,大喝一声,“王翠花你又在偷懒!”
“还把农具都扔了,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工分也不想要了。”小队长作势就要在小本本上记下来。
王翠花急了,蹬着两条小细腿巴巴捡起来,“哎哟,我手滑了,手滑了不行吗?你不许动我工分,小心我跟你急眼!”
本来就不算多的工分,再一扣她之前不白忙活了吗?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
没想到这新来的知青看起来软嫩好欺负的样子,还是个心黑的,比她还会甩锅!明明是她干的事,还得她自个儿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不吞不行,王婶心里苦,她怕沈青姝回头又告状,今天就彻底白干了。
“小队长你放心,我会帮你监督翠花婶儿的,绝对不让摸鱼分子拖后腿。”沈青姝一脸严肃地对他喊话。
王婶满腹牢骚,气鼓鼓的瞪了沈青姝一眼,像个河豚。
沈青姝挑了下眉,脚步一转和王翠花调转了个方向,“婶儿,换你去牵头做示范吧,也给我打个样。”
王翠花:……
她能说什么,屁股后头就是她那个铁面无私的外侄孙小队长盯着,只能不情不愿地颠起来。
沈青姝干脆一边干活,一边做起了监督员,每当王翠花多扒拉两下,沈青姝立马喊道,“婶儿,这地儿都第三遍了。”
扒拉少了,沈青姝又吃惊嚷嚷,“翠花婶儿,数清楚麦秸有多少根了吗?”
一惊一乍地,王翠花被催得脑壳都大了,偏偏她喊一声小队长就看过来一眼,想偷懒都不行,一下午干下来手都要断了,累到不行,可沈青姝这个始作俑者,不仅神清气爽,还显得干活很认真负责。
最后王翠花实在受不了了,主动举起了休战白旗,“小沈,婶儿明天就换走行不行。”你可别折腾我了。
“哎呀婶儿,我觉得咱俩配合得挺好的呀。”沈青姝吃惊地望着她,似乎不理解小组怎么说散就散。
王翠花:……她就是个棒槌,没事儿招惹她干嘛。
不行,必须得甩掉,王翠芳还是很能屈能伸的,“小沈同志你别埋汰我了,我今天就换!”
王婶就跟身后有狗追似的,拉着小队长立马换人,小队长当然不能同意。
可王婶儿是谁,他三舅奶奶,搞不定沈知青,还搞不定这个不肖子孙了?王婶儿直接开大。
小队长抹了把汗,这个三舅奶真是难缠得很啊。
等下工后,田宓等在路边,拉着她四周看了看,“翠花婶儿没找你麻烦吧?”
“我是谁?她还能吃了我不成?”沈青姝一脸神气,推着她的肩膀往家赶,“走走走,回家吃饭。”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沈青姝已经琢磨起来今晚吃什么了,田宓忍不住扶额。
就在这时,沈青姝眼尖地看见有小孩儿提溜着一小串小鱼走过,眼前顿时一亮。
“甜甜你会炸鱼吗?”沈青姝扯了扯她的衣袖,有些眼馋。
听道田宓肯定的回答,沈青姝三两步跟了过去,用一把水果糖换了七八条柳根鱼。
二狗攥着糖,眼睛亮晶晶地抬起头,“姐姐,我叫二狗,我还知道哪里有鱼,你还要吗?”
正愁七八条柳根鱼不够吃呢,沈青姝眼睛不眨地又塞了颗水果糖给他,“行啊,你小伙伴儿要是还有小鱼都给姐姐送来,这糖就算给你的路费。”
“没问题,我把他们叫来。”二狗咧着漏风的大门牙,撒开丫子就跑了。
没一会儿,二狗就带着三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半大小孩儿跑了过来。
说实话,作为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娃,除了看纪录片,沈青姝还没见过营养不良到这个程度的小孩儿。
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那细胳膊细手,她都怀疑有没有擀面杖粗。
其中一个黑瘦的小女娃,拘谨地扯了扯衣服下摆,瘦脱相的大眼睛悄悄看她,仙女姐姐好漂亮啊。
“你们都要换吗?”沈青姝蹲下身子,和一群小孩儿视线齐平。
小女孩儿颤颤地点了点头,身旁跟着的小男孩儿也眨着眼,举起小背篓推到她面前,“姐姐这些都换给你。”
沈青姝看了一眼背篓没说话,没第一时间拿糖果出来,只是认真的打量几个小孩儿。
见她默不作声的样子,大丫顿时有些急了,张了皲裂的嘴唇,“姐姐我们不贪心的,我们可以不要这么多。”
沈青姝摇摇头,“小姑娘,姐姐用这个跟你们换行吗?”说着,她从身上掏出几角钱出来。
大丫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置信。
这几个孩子一看家庭情况就不太好,相比于只有几颗糖果甜甜嘴,当然是钱票对他们帮助更大,都是换东西,沈青姝不介意帮助一下他们。
二狗激动地握住栓子的胳膊,忙替他们回答,“可以!姐姐我们都可以。”
三十几条小鱼加起来也才三斤重,沈青姝和二狗商量了一下,算一分钱一条,总共三角两分钱。
大丫只感觉跟做梦一样,下一秒嘴里就被塞了一个甜甜的东西,顿时瞪大了双眼,好甜。
沈青姝依次给几个小孩一人塞了颗水果糖,又问二狗要不要也换成钱。
二狗点点头,嘴里被甜丝丝的糖果塞得鼓起,笑眯了眼,他喜欢这个知青姐姐。
换了钱,二狗带着其他几个小孩鞠了躬,才转身离开。
沈青姝拎着一大串鱼,有些疑惑,“咱大队也算是公社条件最好的大队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瘦成人干的小孩儿,队里不关照?”
她记得这年头有五保户来着,这条件难道还评不上?
田宓有上辈子的记忆,倒是知道一些内幕,一言难尽。
“想关照也得走会计那儿的账。”田宓递给她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好家伙这年头也有抢低保的,沈青姝问她:“队里就没闹过?”
“闹过一阵也没用,徐旺财早年当过混子,公社里有人。”田宓脸色十分不好。
“像二狗他们也不敢闹过了,毕竟以后还要在队里生活,徐旺财管着队里的账,也不敢把人得罪死了。”
“就二狗家,他上头的直系长辈几乎都死绝了,就剩一个手脚残疾的爷爷和他相依为命,怎么闹?”
“大丫也是,她妈是个寡妇,嫁到红星大队没两年,男人就死了,家里的钱房都被小叔子一家霸占,连婆母那边都嫌她们克死了儿子,把她们娘俩赶出了家门,谁能给她们出气?”
“还有栓子,你刚看见没,那孩子左手有六根手指头,他家那些人都说他生来六指不吉利,连口饭都不给人吃饱,队里虽然明面上没抵制什么,背地里还不是一样觉得不吉利。”
田宓一连说了好几个大队里可怜孩子的家庭情况,沈青姝越听心越沉。
这个徐旺财还真是蛀虫啊,专挑苦命人下手。
沈青姝叹了口气,咨询小伙伴的意见,“入秋天冷下来,咱们也要上山捡柴做过冬的准备,你觉得咱们让这些小孩儿帮忙捡柴怎么样?”
用劳动获取报酬改善家庭,她们也可以轻松一些,双赢。
队里人只要不是良心被狗吃了,就算发现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不行还不是有以物易物吗?
田宓眼前一亮,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我没问题,青姝你这办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