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欣没搭理断指,盯着段河生问道:“您说呢,段老板?”
“你把话说完。”段河生到底沉得住气。
“你的赌注,就是花裴的自由。”孟欣吐字如钉,“另外,用你们江湖人的话说,这么大的场面,不见点血光怎么能撑得起来呢?所以,输的,外加一根手指,以证此局。”1
段河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不出来,孟先生,你深藏不露。而且,你为花裴下了大本钱!”段河生问道,“值得吗?”
孟欣笑而不答。
此时无声胜有声,掷地无声上九重!
诱惑巨大,段河生撑不住了。
“孟先生,孟老板,我确认一下!”
钱是身份认知的第一属性,段河生语气上客气了很多。
“如果我赢了,这三百万我拿走,你剁一根手指头;如果我输了,我留下一根手指,然后在花裴面前消失。”
“孟先生,是不是这样?”
段河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平静——却难免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只纠正一点。”孟欣缓缓说道,“无论输赢,你都要永远离开花裴。”
看似不公平,实则很公平。
对方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段河生知道花裴已经无可挽回。
“成交!”段河生说道,“废话不多说,划道吧!”
断指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来扔到桌面上,大声说道:“斗地主,扎金花,德州扑克,还是大小点?你划道吧,生哥让你先挑。”
“嘻嘻……”一个戴眼镜的打手嬉笑着说道,“你跟生哥赌钱,那不是找死吗?不如把钱留下,自己乖乖剁一根手指头去,不省事儿了吗?”
周围立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孟欣定定地看着段河生,哄笑声他仿佛压根没听见。
段河生朝手下们挥挥手,让他们安静下来。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有些文人气息的孟老板要开出什么样的局,但他隐隐感到今天这个便宜不好占。这个人鬼点子太多,跟他好像不在一个维度。
在社会上行走,最怕的是你处处算计,却处处被人算计。无论怎么跑,后背都像是有一双眼睛。
段抽张纸巾擦擦脖子后面的冷汗,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些有文化的老板走的都是白道,如果他们也走夜路的话,哪里还有我们这些江湖人的活路?马桶里浴池里甚至刷牙洗个脸都有可能丢掉半条命。
科技在进步,江湖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江湖了。
“孟先生,您划道!”段河生硬着头皮再次催促。
孟欣一直在等。
他要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才能静中取胜。
他只有一次机会。
一个人在泥潭里跟鳄鱼对决,即便看准他的命门,你也只有一次机会,一击而中,全身而退。2
一旦陷入缠斗,代价就是,死!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静到只能听见眨眼的声音。
孟欣指着那两箱钱说道:“不玩扑克,太俗,太浪费时间。”
“这两箱钱,我带来的。你来拿,你来猜。”
“你任意指一捆钱,猜第几张末位号码是单号,还是双号。除了最上面一张不能猜,底下的任一张都可以。”
“猜对了,你赢。猜错了,我赢。”
段河生愣了几秒钟,突然站起身来鼓了几下掌。
“高明!”
“公平!”
“好!”
“就这么定!”
凤凰厅里鸦雀无声。
段河生双手轻轻抚摸着那些纸币,像一个古董商人在抚摸一把上古的宝剑。
大家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段河生,盯着他那双手。
要知道,他那五根手指决定这三百万红灿灿的现金的归属。
或者,一会儿会被切掉一根,只剩下四根。
段河生抚摸了足足有五分钟。
断指一直伸着长长的脖子看,看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多嘴问道:“老大,你有透视眼吗?”
段河生微微一笑:“我当然有透视眼,但透视的不是钱,而是人。”
说完这句话,段河生慢慢坐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孟欣的眼睛。
孟欣毫不示弱,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也盯着段河生。
时间像是凝固了,大家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两个人就这么盯着,脸都硬了也一动一动。
终于,段河生说话了。
“那咱们请个公证人吧,请个服务员来帮忙拿一捆钱出来。”
凤凰厅的墙壁上刚好贴着一个服务生。
“好!”服务员看热闹当然不嫌事儿大,欣然应允。
“按规矩,我可以有一次修改的机会,对吗?”段河生问道。
“好!只有一次。”孟欣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段河生把两箱钱又盯着看了几分钟。
“你这两箱现金每箱都是横六竖五三十扎,面上一共有六十张。”
“孟先生,我发现了一个规律:面上这六十张纸币可以拼出来我的电话号码。因为我的电话号码全部都是单号,而你的这六十张也全部都是单号。”
“这是巧合吗?”段河生笑眯眯地问道。
“段老板算术学得不错。”孟欣笑着答道。
段河生突然又站起身,趴到那两箱钱上面,仔细对着每一扎钱看了又看,像个扫描仪一样反复扫描了几遍。
“有意思,真有意思。孟先生不但下了大本钱,也下了大力气。你没有可能只把面上这几张做了文章,你要做文章肯定要把所有的钱都做一遍,是不是呢孟先生?”
孟欣很欣赏地看着他,就像欣赏一头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