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捻子陆续进入庐州城。一下子多出的流动人口,让官府警觉起来。再加上太平军撤围南昌,意向不明,更是给安徽境内各州府制造了压力。
官府下令,城门每晚八点前关门,早上八点后开门,进出城要盘查。
各地捻子首领几十号人,在南门土街一家老宅院召开会议。陆弘举和徐鹏远应邀参加。
一个年经的庄稼汉,叉着腰,意气风发地说:“张盟主还有五天才到,趁这个机会,我们摸摸庐州城到底有多少守军,干脆来个一勺烩,把庐州端了。”
刚说完,站起来个老头,端着烟袋,用责备的口吻说:“张虎娃,你就是瞎胡闹,上次你们来安的捻子闹起来,给人家一阵排枪打死大半,枪子还没吃够?”
一个大嫂模样的女人,扎着蓝色碎花的头巾,上来打圆场:“虎娃有闯劲是对的,但不能冲动。”
陆弘举坐在下首外围,四处打量周围人的举动。见其中有一人,戴着斗笠,遮住大半个脸,只见一缕长须,看不清真容。也坐在外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也是四处张望,不时用眼睛扫向人群。
陆弘举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官府密探吧?
他一边留意那个人,一边继续听首领们的交流。
“打造兵器要时间,买枪要钱。这就是目前我们的困境。”那蓝色头巾女人说。
“所以我们要一步步来,先打厘金库,抢了胡元炜的钱,我们就买枪买炮。”那烟袋老头解释自己的思路。
“我有一个最可靠消息。”突然站起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大家一起望着他,等待他说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那人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太平军的石达开要来镇守安庆。”
张虎娃撇起嘴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书生表情严肃起来,他看着张虎娃说:“关系大了去。你们想,石达开能让自己的边上呆着一个敌人的大州府吗?而且又是油水捞了不少的。”
王正礼此时插话了:“对呀,不赶快把厘金库拿下,这肥肉就落在石达开嘴里了。”
蓝色头巾女人说:“现在说什么都不算,要看盟主怎么干。”
众人七嘴八舌地又讨论起其他事情。
会议散后,陆弘举让王正礼他们先走,自己摸索着到了阴暗处,盯着戴斗笠的人。
果然,那人并不和众人打招呼,甚至一丁点的面部交流也没有,直接溜向后门出去了。
陆弘举远远跟着,穿过王箍桶巷,来到南薰门大街。
远望去有家中药铺,门首挂着:“保春堂”。那人也不和人说话,直接就进了药铺的后面。
陆弘举不敢贸然上去,以免打草惊蛇。他记清了方位,回来和王正礼一起琢磨这件事。
“按理说,除了我们捻子内部的人知道今天这个会,不应该有外人知道。除非是熟人带来的。”王正礼仔细想了想说。
“如果是清军密探,为什么不当场拿人,毕竟庐州附近的捻子骨干差不多都在今天的会上。”李再春问。
陆弘举说:“他们在等张乐行出现。”
“瞎猜没用,明天去看看。”王正礼说道。
第二天,陆弘举让冯占山他们在南薰门大街远处等着,观察动静。自己则和王正礼来到昨天的“保春堂”。
一进门,王正礼就直接用捻子之间的暗语对掌柜进行试探。
他估摸着,既然对方能混到捻子的大会上,就一定已经掌握了他们之间联络的方式。
果然,双方一下子就对上暗号了。
王正礼他们被掌柜引进一间漆黑的药材库。
浓烈的药材味,熏得陆弘举差点想吐。他捏住鼻子跟在王正礼后面。手上扯出随身携带的流星锤,以防万一。
药材库尽头有个小门,掌柜示意他们进去,自己则在门外守候。
陆弘举和王正礼对望了两下,点点头,就迈进了小门。
只见一张方桌前端坐一人,背着光,看不清脸。旁边站立着一位,正是昨天那头戴斗笠的人。不过,斗笠今天背在了身后。一缕长须长在一张瘦削的脸上,有点仙侠气。
“王正礼,昨天我派卢道长秘密旁听了你们的会议,你就追到这里,真是警觉得很啊。”端坐那人发出话来。
王正礼一听,喜上眉梢,拱手施礼:“原来是盟主驾到。”
陆弘举见状,赶紧也深施一礼。
“这位小兄弟是谁?新入捻的?”盟主张乐行问道。
“这位是南方白莲教徐鹏远的弟子,叫陆弘举,新一任掌教元帅。”王正礼热情介绍。
“哦?”张乐行很感兴趣地离座,走到近前打量陆弘举。
“徐老英雄眼光不错,模样,气度,能担大任。”张乐行拍了拍陆弘举的肩膀。
借着错开的光线,陆弘才看清对方,国字脸,大粗眉,身形如熊般壮硕。
“我其实早就到了庐州,就是在等你们的看法。”张乐行说道。
“有的兄弟是想直接夺城。”王正礼。
“张虎娃那班年轻人做事太蛮。周围的州府都在清军的手上,拿下了庐州他们怎能善罢甘休。”张乐行不高兴地说。
陆弘举说:“可以向安庆太平军求援。”
张乐行摇头,说道:“太平军对异教兄弟态度不明,暂不接触为妙。”
王正礼见谈到太平军,连忙插一句:“陆兄弟此行,还有个......”
他刚想说出太平军的事,被陆弘举捅了捅后腰阻止了。
陆弘举觉得,若再提出太平军,可能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来分一杯羹的。所以还是忍住为好,反正能找到张乐行,就算成功了一半。
“还有什么?”张乐行见王正礼话只说一半,不由追问下去。
陆弘赶紧接上去:“想召集白莲教参与你们的行动,共同对付满清。”
张乐行一听乐了:“好啊,有你们的加入,我们就如虎添翼了。”
陆弘举抱拳说道:“感谢盟主信任,您的计划一出台,我们随时参与。”
张乐行说道:“今天是十一,十四我们分配任务,十五晚上动手。目前初步意向还是打厘金库。”
众人商议妥当,这才各自回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