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是传统中秋日。胡元炜决定与民同乐。
知府衙门在后大街北面。他命令沿衙署前街到后大街,家家户户都必须挂上彩灯,扎上红绸,烘托出喜庆气氛。
有些贫苦人家因为拿不出钱来买彩灯,就被逼向官府借钱,高利偿还,搞得百姓们怨声载道。
傍晚,站在自家的二层木楼上,望着整条街红红火火,胡元炜怡然自得地对旁边的随从说:“胡某人治下的百姓,还是安居乐业的吧?”
众人连声附和,齐夸胡知府政绩显赫,我朝中兴有旺。
正得意之际,突然听到南面隐约有枪声传来。
胡元炜吓得一激灵,抓住一名衙役的手哆嗦着问:“哪来的枪响?”
众人也都紧张得蹲下来听。
“快去查明回报。”胡元炜命令几个手下。
隔了好一阵,从战斗现场骑马来了位绿营的军官,满脸是血,衣服不整。他快速跑上楼,单膝跪下禀报:“大人,有大批捻子攻打厘金库。”
“把镇淮桥那边城防的都调来,立刻包围厘金库,不要放跑一个。”
“大人,那些都是守城部队,不能轻动的。”
“守什么城,老子钱都没有了,要城干什么。”他一脚踹翻那军官......
厘金库就在前大街。守军没有多少人,但占着地形优势负隅顽抗。 他们用沙袋堆成掩体,几杆火枪就守住了门口。
看着众捻子一窝蜂地往上冲,陆弘举脑袋有点发懵。这纯粹是凭蛮力硬拼,完全没有什么章法。
对方枪一响,打倒一片,又退回来,反复冲锋。既无队形也不讲战术。
陆弘举出来前让陈露露和徐鹏远出南门郊外等候。自己带着李再春和周进参加战斗。
攻了几轮,大门边都没靠近。
张乐行急了。他仗着敏捷的步伐,挥着大刀冲在最前面。放枪的清兵弹药还没填好,张乐行就杀到眼前,清军仓促之间,只有短兵相接。
张乐行那健壮的身躯,清军三四个人近不了身。王正礼跟在他身后,护住张乐行的后背。其他捻子头领也紧紧跟随,一度冲到厘金库的门口。
有人从门后对着张乐行想开枪,被王正礼甩出飞刀,刺中咽喉。
张乐行一挥手,大家一齐冲进了厘金库。陆弘举没有跟进去。因为他听到从东边又有枪声传来。
敌人从镇淮桥派了援兵上来,一边跑,一边向在外围阻击的捻子开火。张虎娃闻声,带人杀向援军。双方混战在一起。
冲进厘金库的张乐行他们,两手空空跑出来,骂道:“这个老狐狸,枪炮局在哪?”
王正礼答话:“枪炮局,在镇淮桥东面,远着呢。旁边是就是城防营。”
张乐行一跺脚,恨恨地说:“失算了,向南门撤退。”
“正礼,把带来的板车全部推出来堵在街上,用不上了。叫虎娃边打边撤,跟上我们。走南门。”张乐行下令。
计划中原定就是撤出南门。所以事先安排了冯占山带着白莲教众控制住南门的守城军。
大队人马赶到时,清兵正要关闭城门,和冯占山的人打了起来。陆弘举冲上去,舞起流星锤,见人就砸。李再春在左,周进在右,打得守城军四散奔逃。
这时,胡元炜听说捻子溃败向南门逃去。顿时,胆也壮了,腰也直了。他骑着马,提着火枪,亲自带队来到南门。
正好看见陆弘举在使流星锤,那身形、架势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用马鞭一指:“放千斤闸,一个别让他们跑了。”
这千斤闸是在城上放下来的,落了地就出不去了。
张乐行大喊:“快走。”说完,他提刀反而向清军大队冲去。 张虎娃和王正礼也跟着他发起了反冲锋,以掩护其他人逃出千斤闸。
陆弘举对李再春说:“你们先冲出去,给老徐报个信。我来顶住。”
周进不同意,被陆弘举一把推向城门。
城门又围上不少清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眼看千斤闸离地面不到一人高。不少侥幸躲过清军截杀的人钻了过去。
陆弘举看到周进逃出去,方才安心。李再春被几个清兵纠缠,身上挂了彩,已经脱不了身。陆弘举杀散面前的敌人,冲到李再春边上,和他并肩作战。
两人边打边往城门边上退。可随着千斤闸的最终落地,大家出去的机会完全没有了。
张乐行大喊:“走。”率先向东跑去,众人紧紧跟随。
张虎娃说:“这样走不行,我留下断后阻挡敌军,你们先找地方躲避。”
“不行,你还年轻,我留下。”王正礼说。
“别争了,快走。”张虎娃推开他们,带上剩下的三十多个人向后面的追兵扑过去。
张乐行把牙一咬:“我们走。”
他们一路拣僻静的小巷子。绕到南薰门大街上,进了“保春堂”。
安定下来后,张乐行派药铺伙计,打听一下外面动静。隔了好一会儿,回报说街面上已经恢复平静。张虎娃他们不知道是死是活。
秘室里,张乐行看看大家,就剩下王正礼、陆弘举和李再春了。其他人也许逃出城去,也许死在街头,或者被抓也未可知。
陆弘举问张乐行:“厘金库什么都没有吗?”
张乐行摇摇头说:“没有,抓了一个问,说钱都放在枪炮局。这个厘金库就是过个账的空壳。”
陆弘举明白了:“这个胡元炜真会玩掩人耳目的伎俩。”
张乐行拍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应该事先混进去打探一下就好了。”
王正礼沮丧地说:“死了几百个弟兄。”
陆弘举心里挺理解他们的。此时的捻子还是初创时期。既无战略规划,也无战术目标。没有正规军事训练,没有严密的组织纪律。
若不是为了取得张乐行的好感,他绝不会冒险参加这种城市暴动的战斗。
“下一步,清兵会挨家挨户搜索的。”李再春提醒大家。
“我这里都是自己人,只要不出去相对安全。后面还有地下室可以躲藏。”张乐行安慰大家。
果然,第二天,清军开始满城大搜捕。更重要的是,胡元炜回忆起了那个使流星锤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