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是李白对偶像,李白对他崇拜到什么程度呢?
早在长安的时候,李白曾写下《秋夜独坐怀故山》开句就是:“小隐慕安石,远游学屈平。”
“安石”,是谢安的字,这位大名鼎鼎的东晋丞相就是李白的偶像了。下句的屈平即是屈原,把谢安跟屈原并列,可见李白对他推崇的高度。
身出名门的谢安“风神秀彻”,是标致的美男子。“小隐”,指谢安曾经隐居不仕,高卧在东山之上。
但谢安的隐居可不同于穷得当当响的陶渊明,谢家本是大户家,最不差的是钱,人家的隐居,是有钱任性、放浪形骸、不拘小节、逍遥自在。
谢安不光喜爱文学、书法、音乐、舞蹈,还爱倚红偎翠,游山逛水。谢安家里养着一堆歌姬艺妓,有吹的,有唱的,有弹的,有跳的,夜夜笙歌,玩得不亦乐乎。
“小隐慕安石,远游学屈平。
天书访江海,云卧起咸京。
入侍瑶池宴,出陪玉辇行。
夸胡新赋作,谏猎短书成。
但奉紫霄顾,非邀青史名。
庄周空说剑,墨翟耻论兵。
拙薄遂疏绝,归闲事耦耕。
顾无苍生望,空爱紫芝荣。
寥落暝霞色,微茫旧壑情。
秋山绿萝月,今夕为谁明。”
李白在很多诗中描摹谢安携妓出行玩乐。
《携妓登梁王栖霞山孟氏桃园中》诗云:“谢公自有东山妓,金屏笑坐如花人。”
《书情题蔡舍人雄》诗云:“尝闻谢安石,携妓东山门。楚舞醉碧云,吴歌断清猿。”
在李白笔下,这些歌姬长得好,舞得好,唱得好、陪得好。
追星的李白曾经到过偶像隐居过的东山,而且有样学样,也带着妖娆的歌姬。他还写了一首悲凉的《东山吟》记载:“携妓东土山,怅然悲谢安。我妓今朝如花月,他妓古坟荒草寒。”
这次在金陵,我们遇见了李白心仪的歌姬金陵子。
一天,李白和我在金陵城东的一个朋友家喝酒欢聚,席上乐人弹琴助兴。
推杯换盏之际,李白在不经意中看见了一个小女子,正偷偷贴身碧纱窗旁,静静听着屋面的琴声。
李白悄悄指给我看,只见这个小女子长得简直像天上落下来的花瓣一样,轻盈、美丽。
李白提议,让这女子来一曲吧,小女子也就不推辞,原来她也是歌姬。
只见她轻起朱唇,用吴侬软语唱了起来。虽然听不太清楚她唱的每个字,但她那曼妙、柔丽的歌声听起来是那么动人!
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李白此时更加开心。
“我要好好学学风流倜傥的谢安,当年他在金陵的东山,携妓畅游在林泉间,忘掉了功名利禄,是一种多么潇洒的人生啊!”
这个女子就是金陵子。
酒宴上,李白当即吟出《示金陵子》,诗云:
“金陵城东谁家子,窃听琴声碧窗里。
落花一片天上来,随人直度西江水。
楚歌吴语娇不成,似能未能最有情。
谢公正要东山妓,携手林泉处处行。”
金陵子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我们无从知晓,也无需问。我们只知道她当时十五六岁。
金陵子是江南女子,皮肤白皙,长得特别甜美,操着一口吴语,但唱的又是楚歌。
楚歌,是古代楚地的土风歌谣,在唐朝以前十分流行。自战国以来,南迄江淮,北至鲁南,东到大海的广大地区均属于楚国版图。刘邦作《鸿鹄歌》时,曾对戚夫人言:“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可见楚歌常有楚舞相伴。
这位金陵子也许是边舞边唱,吴语楚歌,别有一番韵致。
金陵子还出现在了李白的另一组诗《出妓金陵子呈卢六四首》中。
金陵的卢六是李白的朋友。这天,李白带着金陵子一道来到他家拜访,我也跟着去了。
卢六热情款待李白、金陵子和我。但不知何故,这一天卢六一直愁眉不展。
李白一连写了四首诗,安慰这位朋友。
第一首是这样写的:
“安石东山三十春,傲然携妓出风尘。
楼中见我金陵子,何似阳台云雨人?”
李白再一次夸赞金陵子,说她简直就不是人间生的,而是天上的仙子。
李白喜欢用天上的仙女形容女子的美貌。比如他说:“美人如花隔云端”。(《长相思》)
在这一组诗的最后一首,李白还写道:
“小妓金陵歌楚声,家僮丹砂学凤鸣。
我亦为君饮清酒,君心不肯向人倾。”
“你看,我喜欢的金陵子为你一展歌喉,我的家僮还学起了凤凰的叫声,我李白也是尽情开怀畅饮,为的是让你开心一点。可是这样做,还是没有让你舒展眉头。那么,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闷闷不乐呢?”李白问卢六。
卢六只是说些酒话,什么人生不如意啦,所得非所愿啦,始终没有说出自己到底具体为了什么郁闷。反正就是借酒消愁。
李白多次提到金陵歌姬。
李白在《对酒》诗中说:“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
这位“吴姬”也非常漂亮,由于用吴语唱,我们是听不太清楚歌词。
这位“吴姬”难道就是金陵子?我们不得而知。
李白在金陵期间是很放浪的。李白的朋友魏颢在《李翰林集序》中说他:“间携昭阳、金陵之妓,迹类谢康乐,世号为李东山,骏马美妾,所适二千石郊迎,饮数斗醉。”
在金陵期间,李白曾带着金陵子去寻幽探胜,把酒赏月,比如,他们去过紫金山、玄武湖、横塘、长干里、板桥浦、劳劳亭等。
李白是狎妓的,这一点用不着回避。那么,李白与金陵子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近距离接触李白,我知道,金陵子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歌妓,而李白喜欢她,也只是文人式的欣赏。他们的感情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我还知道,在唐朝,文人狎妓是很普遍的现象。李白、白居易、李商隐、杜牧等很多文人都曾留恋过青楼勾栏。那时的社会对文人狎妓的行为是宽容的,我们没有必要用现代的道德标准去要求一千多年前的李白。
还有一层原因,对于失意的李白来说,这时候是他最接近谢安的样子。
谢安的功绩,李白学不来,谢安的风流,他可以学。
跟着李白,我体会到了他的无奈,他的自我安慰。他心比天高,奈何命运不济。
心里要找个平衡,失意要找个出口,不然,他会疯。
在李白流传下来的近千首诗中,关于金陵的就有七八十首。除了金陵子、吴姬外,他还写了长干里的少妇。
长干里是金陵秦淮河畔的一个居民集中住地,唐朝时,很多商人住在这里。
李白为长干少妇写了两首诗,这就是有名的《长干行二首》。两首爱情叙事诗都是以商妇独白自述的手法,反映古代商人妻子的生活与情感。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是诗中的名句,后来定格成了“青梅竹马”的成语,广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