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博望侯张朝天回到府上,身心俱疲,靠在书房的椅子上,捏着眉心。
潜龙卫已经在查他了,毫无疑问,陛下盯上他了。
惶恐,绝望,悲愤,各种情绪不一而足。
皇帝的意图他焉能不懂?若是不肯就范,就拿他开刀。
可是,进一步是身死族灭,退一步则绝对不能见容于世家,根本没有活路。便是去求宋国公,宋国公肯定会明面上死保他,但保不住就会让他为世家整体利益献身。
张朝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变成这样,按说议政殿里以宋国公为尊,赵国公次之,还有个骑墙的韩国公,便是老好人卫国公都比他脑袋大,怎么偏偏陛下就盯上了他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
对,就是那天晚上,见过那个小兔崽子以后,便被陛下盯上了。
“竖子!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张朝天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
宣泄了一会儿,张朝天终于冷静下来,冷静地思考了一下,没有破局之策,旋即喊道:“去喊世子来。”
门外的管家张三赶紧道:“老爷,世子在文汇楼安抚各地士子。”
张朝天面色愈发阴沉,冷哼一声:“那个混账分明就是喜欢被人吹捧,他懂个屁的识人?结交的都是些阿谀奉承之徒!”
老爷骂世子,管家可不敢接话。
张朝天罕见地数落了一通世子的不是,旋即又道:“喊老七来!”
少顷,张自在来到书房,大大咧咧坐下后,便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张朝天沉着脸,沉声道:“听说你今天去面圣了?”
张自在只是微微颔首,并不解释。若是旁人敢这样不识相,博望侯肯定要教教他规矩,可是此刻只能耐着性子道:“所为何事?”
张自在淡然道:“去采访一下他。”
张朝天被狠狠噎了一下,旋即狐疑地道:“为什么?谁叫你去的?”
张自在一脸无辜地道:“姜云逸啊。”
啪!
张朝天怒拍桌案,喝道:“张三,把门锁好。你,给老子一次把话说完,前因后果!”
外面传来反锁房门的声音,张自在眼皮狂跳,缩了缩脖子,一五一十地道:“孩儿昨日去齐国公府应聘,姜云逸说只要我能采访陛下,便让我做这报纸丞,然后孩儿昨日去宫门口跪了一天,今日得陛下召见,陛下见我一表人才、才思敏捷,便允了。”
张朝天一脸愕然地看着这个特立独行的儿子,好半晌才狐疑地道:“报纸丞?陛下准了?”
“对呀?有什么问题么?”
张朝天满心狐疑,难道皇帝这是拉一手打一手?
“爹,您要没正事儿我先回去了,报纸署工作挺忙的,文华报可是孩儿一个人全权负责呢,还得和百家的夫子们接洽印制典籍。”
张朝天更加惊异,儿子今日刚坐上报纸丞就能独担文华报了?虽说地位不如陛下亲笔题名的大周日报,但好歹也是大周唯二的报纸啊?
“夫子们印制典籍做什么?”
听到亲爹如此问,张自在不耐地道:“这不马上要开科举了么,各家自然要抓紧宣扬自家那些东西,好在科举纲目中占据有利位置呗,这您都不懂?”
张朝天脸色黑得难看:“胡说!我们还没同意呢?他们竟已经在准备大纲了?”
张自在宽慰道:“这不还有不少时间么?爹你们慢慢跟陛下拉扯,等你们扯出结果,那边也就准备好了不是?两不耽误啊?”
“放屁!”
张朝天快气疯了,又惊又怒,宫里一个握着刀的皇帝,外面一个握着大周新喉舌的姜云逸,还有万千蠢蠢欲动的各地士子,压力已经够大了,现在诸子百家又掺和进来了。
张朝天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四面楚歌。
从文华报横空出世到现在,这才几天功夫,连大朝会都没开过,和陛下还没正面交过火,他们就在准备科举大纲了?!
怎么会这么快?
历史的车轮被某人猛推了一把后,以超出常理的速度向前狂奔,习惯了原来节奏的人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还在因循着过去的车辙准备着,一抬头,车轮已经压到了脸上。
“三叔,开下门,我要回房休息了。”
听到张自在平静的说话,里面似乎没打起来,管家张三就赶紧开了锁。
吱呀!
房门打开,张自在刚迈出去,却听身后传来老爹的怒喝:“站住!你到底答应了他们什么?!”
张自在撒腿就跑,边跑边道:“天地良心,孩儿什么都没答应,只是志同道合而已!”
听到志同道合四字,张朝天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老爷!”
次日清早,三月十四,明日便是大朝会了,世家公侯们正加紧串联,准备明日大朝会上发难。
一大早,姜云逸又跑到潜龙卫调兵遣将,潜龙卫的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反正是为陛下办事,被征调者毫无反抗地接了命令。
黄玉来到姜云逸跟前,沉声道:“你不是已经招募人手了么?”
姜云逸老神在在地道:“都是新人,质素远不能与潜龙卫精锐相提并论,今日是场硬仗,不仅要把麻价打下来,还要震慑宵小,往后再有囤积居奇者,必须掂量清楚能不能承受这后果。”
听闻此言,黄玉眼皮狂跳,沉声道:“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若是闹大了,便是陛下也不会再容你!”
姜云逸轻轻一笑,竟还伸手拍了拍黄玉的肩膀,道:“老黄放心好了,陛下专门调派了一千禁卫助阵,绝对不会出大乱子的。”
禁卫出动的事情他也是刚知晓,但他这个潜龙卫都统领却不知道具体所在,黄玉脸色愈发阴沉,但又无可奈何,冷哼一声:“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