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依旧神色平淡的看着御内卫四大统领互相争吵，偶尔听到几句有意思的话语，竟还能跟着笑笑，似乎从始至终，老人都在无声证明着自己方才说过的那句话。
    ——他从未将御内卫放在眼里。
    四位叱咤风云的御内卫统领，一时之间，竟像极了骂街的流氓泼妇。
    他一句你他妈，她一句干你娘，好不热闹。
    只是看着他们四人的脚步不露痕迹的朝着老太监缓缓靠近，我似乎明白他们想要做些什么了。
    直到四人将老太监围在中间，叫骂声随即戛然而止。
    老人淡淡的瞥了眼身旁的四人，没来由的笑了，身后的一众厂卫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拔出了佩刀。
    曹辉忽然抬起手，沉声道：“无妨。”
    “是！”众厂卫齐声道。
    天色将暗，晚风徐徐吹来，卷起些许尘土。
    一丝丝凉意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衣衫，也并未阻拦朱雀他们，原因倒也简单，因为我也想看看，一个如此身材矮小的佝偻老人，是用何种手段如何压的东厂群豪数十年敢怒不敢言。
    官道上过往的行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纷纷绕道远行。
    老人抬起眼眸，双手藏于袖中，看着我语重心长道：“王爷若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点点头，微微一笑，“本王若跟你回宫，只怕是一去不回，倒不是本王怕死，只是就这样死了，任谁也不能甘心，既然他们几个想跟你曹公耍耍，那就请曹公依着他们便是，说实在的，本王也想在临死之前看看曹公的手段，毕竟能看到曹公出手的机会可真不多，现在见不到，以后就更难了。”
    曹辉摇了摇头，随即神色一凛，又仰起头哈哈一笑，道：“王爷吩咐，老奴一定照办，只是老奴这身子骨早已不似从前硬朗，御内卫四大统领如若联手，恐有以多欺少，欺负老弱之嫌，传出去，丢的可是御内卫的脸面，换句话说，丢的可是信王殿下的脸。”
    我抚着下巴，笑问道：“你们几个觉得呢？”
    玄武率先开口道：“那就让我来陪曹公公过几招。”
    我朗声道：“也好。”
    闻言，青龙、白虎、朱雀相视一眼后，缓缓退到我身前，留出一大片空地。
    朱雀忍不住出言提醒道：“玄武，你小心些。”
    黑脸汉子哑然失笑道：“我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你们几个，但也不至于输给这么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
    曹辉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脸色阴沉，目光更是难以越过身材高大如山岳般的汉子，他横跨一步，指着朱雀道：“鹤顶红，你来！”
    外号鹤顶红的红衣女子愣了下，随即笑出了声，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善意提醒道：“曹公公可想清楚了？”
    老人朝前踏出一步，目光如炬，朗声道：“倘若十个回合之内，咱家还没有将你擒下，就算咱家输。”
    “老太监好大的口气！”朱雀抢上一步，朗声道：“既然如此，赢又如何，输又如何？”
    “王爷”，曹辉却看向我，缓缓道：“朱雀大人若是败给咱家，就请王爷跟我回宫即可。”
    我冷哼一声，脱口而出道：“好。”
    玄武死死盯着曹辉道：“你要是输了又怎么说？”
    曹辉打量着朱雀，笑着摇摇头，自问自答道：“咱家会输么？当然不会。”
    朱雀既然能胜任御内卫统领一职，武功自然不弱，且她行事一向干净利落，常给人以胸有成竹之感，然而此刻面对曹辉的时候，神色却鲜有的凝重。
    我出言提醒道：“朱雀，曹公既然要在十招之内将你生擒，不妨你先出十招，看他如何应对。”
    朱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曹辉微微一怔，招手道：“来吧，朱雀大人。”
    “好啊！”朱雀嫣然一笑。
    谈笑间，不待老人出掌抬腿，朱雀轻踩地面，立时脚下生风，高高跃起，举起手掌对着老人当头劈下，使的是少林派“金刚掌法”中的一招，叫做“力劈华山”，手掌劈下去时势大力沉，颇有碎裂金石之概。
    曹辉知道厉害，不敢对攻，当即斜身闪开。
    一击未中，朱雀并不气恼，喝道：“第二招来了。”紧接着，朱雀手掌回转，横扫向老人的脖颈，又是一招“平分秋色”。
    曹辉蹲身，堪堪躲过，忍不住喝彩道：“好掌法。”
    朱雀两掌皆空，又见曹辉转守为攻，伸指来扣自己的手腕，不由的蹙起柳眉，喃喃道：“老太监当真深藏不露，如此情境下，居然还能抢攻。”
    电光火石之间，朱雀化掌为拳，一拳轰出，曹辉不避不让，一只藏于袖中的手突然伸出握紧那只雪白的拳头，另一只手已伸到朱雀面门，朱雀抬腿屈膝，从靴子中抽出一把短剑。
    曹辉的手指刚要碰到朱雀的手腕，突然白光闪动，剑锋来势精妙绝伦，险些五根手指被一齐削断，总算他武功卓绝，变招快速，百忙中急退两步。尽管如此，只听“嗤”的一声，他的一条袖子给短剑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曹辉脸色惨白，许是背上早已惊出了一阵冷汗。
    玄武带头喝了一声彩。
    朱雀大是得意，笑道：“曹公公，三招了。”
    看得出来，她并不想给老人以喘息之机，不待老人缓过气，手中短剑轻扬，飘身而进，姿态轻盈若鬼魅，剑尖向曹辉的下三路连刺数下，却是华山剑法中的一招“平沙落雁。”
    华山剑法不但剑招凌厉，且讲究姿势娴雅，与少林派的刚猛路子截然不同，初看一下，剑光闪烁，美丽绝伦。
    曹辉本无师承，多年以来，只从一个个大内侍卫手里学过一招半式，再将这些招式全都糅杂在一起，去粗取精，后来竟自创了一派武功路数。见朱雀这一剑丰神清丽，忍不住想再看一招，便斜身闪避，待她再出剑。
    哪知朱雀剑招再变，左右连削数剑，又是华山剑法中的一招，“风过无声”。
    曹辉泰然自若，再次后退两步，又是堪堪躲过。
    屈指数来，朱雀已使了五招。
    我在一旁看的出神，兀自感慨着三年来，朱雀的武功进步神速。
    只不过，让我感到不安的是，除了刚才朱雀突然拔出短剑的那一刻稍稍令曹辉狼狈外，其余招数看似凶险，可对于老人而言，实则并无太大威胁。
    我轻叹一声，小声疑惑道：“难道朱雀也会输吗？”